收藏聆听两相宜

初入黑胶之道的朋友有时会问，收黑胶唱片究竟是为了听的，还是为了藏的。这种宽泛的问题是不可能有一个唯一正确答案的。下午茶配的精美茶点，究竟是为了充饥，还是吃着玩玩？那就要看喝茶的人饿不饿了。聆听是唱片这种产品的最大功效。绝大多数情况下，值得收藏的唱片应该是“好听”的，不过反过来说，值得聆听的唱片可并不都值得收藏。因此，开篇提出的那个问题应该修正一下，比如，如何能以较小的代价，收集到值得收藏的唱片，才更有实际意义。

和其它收藏品一样，黑胶唱片的价值也是由受欢迎程度和稀缺性所决定的。受追捧的黑胶唱片有一些关键词，可以罗列一下，比如头版、完美品相（国际上通用的说法叫NM，英文Near Mint的缩写）、签名版/编号发行唱片/内部测试版、早期立体声录音/晚期数码录音、大提琴/小提琴无伴奏组曲或奏鸣曲、小提琴/大提琴与乐队的小品集锦、身世坎坷的女演奏家的专辑等等。稀缺性则是一种客观存在，不仅取决于这张唱片的原始发行量，更重要的还在于目前在此种唱片市场上的流通量。如果一张唱片既大受欢迎，又十分紧俏，那么价格一定是高不可攀。

对于刚入门的黑胶乐友来说，马上就去追求珍稀的名版，会容易花高价买错片。通常情况下，建议先从一些普通唱片收起，边听边学，慢慢再登堂入室。一张珍稀唱片，一定是具有多种贵价因素，同时又是极为稀有的。那么，只具有一个或者少数几个贵价因素，相对又较常见的，就是适合初级黑胶乐友的聆听、收藏两相宜的好唱片。意大利钢琴家米开朗基利在DG唱片公司录音的德彪西钢琴前奏曲集，第一部编号2531200，小花盘标，70年代出版，属于较为常见的唱片。第二部是1988年出版的数码录音，难得一见，价格是第一辑的十几倍。这并不表明米开郎基利大师到了晚年艺术水准突然大增，只不过是晚期数码黑胶唱片发行量减少的缘故。同样的例子是卡拉扬一生在DG录制了3次的勃拉姆斯交响曲，分别是60年代的大禾花版、70年代的小花版，还有80年代末的数码版。其中只有数码版最贵，没有其它原因，只是由于发行量小。对于刚入门的黑胶碟友来说，便宜的版本也可能是购买的好选择。

逐一收集经典录音的好版本，是初入门的黑胶烧友的独享乐趣。相当多演录俱佳的好唱片，由于发行量大，二手唱片价格不一定很高。小克莱伯在DG录制的贝多芬第五响曲，同时拥有《留声机》杂志世纪百大唱片、日本《唱片艺术》杂志黑胶唱片300榜单、企鹅三星带花等多项殊荣，算得上是最著名的古典音乐唱片之一。但是这张唱片并不算少见，品相好的在国内三四百块也容易找到。有趣的是这张编号为2530516的黑胶唱片，有两种不同的封面，在DG小花时代算得上是异数。

关于录音版本的优劣，一些唱片工具书可以提供相当切实的指南。笔者的案头就常备两种企鹅唱片指南，一本是79年版，一本是86年版。两书在手，大部分优秀模拟、数码唱片的情况就能掌握了。之后需要学习的是黑胶的基本版本知识，这里面细节繁多、例外频出，需要花的时间和精力会更多。好在目前坊间已经有几种专书，详细说明各大品牌的版次规则，乐友们买来一读，再结合自己淘片的经验，就可以基本掌握。容易忽略的倒是黑胶唱片中高价版、中价版和廉价版的区别。所谓头版，都是指高价版而言的。所有中价和廉价版的唱片，都是晚期再版。只有高价系列的唱片才有收藏价值，中价和廉价唱片只有聆听价值（从音效上来看应该与高价相差不多，企鹅黑胶唱片评鉴中，有相当多三星名演是中价，甚至廉价唱片）。东德指挥中的佼佼者弗朗兹·康维茨尼（Franz Konwitschny, 1901~1962）在ETERNA唱片公司发行的早期头版立体声唱片，是可望而不可及的珍品。同一录音，由菲利浦唱片公司的子品牌Fontana引进后，以廉价版大量发行，属于最常见的几种古典音乐唱片之一，在德国的各家二手唱片店中几乎是随处可见。这是可聆听而毫无收藏价值的一个典型例子。以笔者的个人经验，另一种非常常见的唱片是巴伦伯依姆独奏并指挥，在EMI录制的莫扎特钢琴协奏曲全集，盒装。

紧缺不能成为珍贵唱片的必然条件。只是唱片少见，但没人在意，价格也抬不上去。很多不知名的小唱片公司出版的录音，初版即绝版，数量再稀少也罕有人光顾。赏玩黑胶的一大乐趣，是在这样一些小型唱片公司中找到CD年代闻所未闻的好录音、好演绎。这些厂牌中，相对为乐友熟知的有BASF、Erato、Harmonia Mundi等等。德国公司Soundstarton在中国默默无闻，但他们的唱片几乎是张张都具有爆棚音效，而且选择的签约音乐家也都是行业内的佼佼者。这家公司最著名的唱片是老一代德国大提琴大师、Stross四重奏成员Rudolf Metzmacher 演奏的贝多芬大提琴奏鸣曲，这是一张价格高昂而又难寻踪影的唱片，是典型的收藏品。但是Soundstarton公司出版的其它唱片，虽然具有同样的高水准演绎和录音，由于还没有得到太多人的关注，所以还是价格平平。特别值得关注的一张唱片，是由以色列大提琴家Zvi Harrel和苏联女钢琴家Marina Bondarenko联手演绎的舒伯特阿佩乔尼奏鸣曲，是笔者心目中此曲的最佳演绎之一。这张唱片是笔者几年前在德国斯图加特的一家二手唱片店中得到的，回来聆听之后，不禁击节赞叹。无意之中得到这样令人惊喜连连的好录音，是黑胶唱片收集过程中的极大回报。

前苏联以及东德、捷克、波兰、匈牙利等东欧国家制作的唱片，录音、压片的质量都有相当的水准，只不过在国内的知名度不高，所以追逐的人不多。近几十年来前苏联音乐学派影响力之大，其它国家都难以望其项背。但是由于苏联唱片流出国境的数量有限，相当多的优秀录音不为人所知。好在当年在欧洲和北美都有几家专业引进苏联录音的唱片公司，比如德国的Eurodisc，他们的唱片限于引进版的身份，大部分价格都不算贵，这对于真正喜欢听音乐的朋友来说，未必不是件好事。苏联小提琴家柯岗的唱片，在英国EMI旗下的哥伦比亚唱片公司出版的头版立体声唱片（俗称“蓝地球”版），算得上目前最昂贵的古典音乐黑胶唱片, 价格有时竟飙到几万块一张。而Eurodisc公司与苏联MELODIA旋律公司联合出版的柯岗演奏的门德尔松、布鲁赫小提琴协奏曲，算是少见的精品，但其价格与“蓝地球”相差几近百倍。这种唱片如果能在二手市场上遇到，当然是首选的目标。其它像捷克的Superaphon、波兰的MUZA等公司出品的唱片，也多有佳品。像德沃夏克大提琴协奏曲，国内乐友熟悉的当然是卡拉扬与罗斯特罗波维奇在DG合作的那个版本，贵一点的是傅尼埃和塞尔的DG红头大禾花头版，但是，如果手里有一张纽曼指挥捷克爱乐乐团、安捷利卡·梅独奏的数码录音，风格纯正，音效爆棚，绝对是可以彰显品位的好收藏。

从20世纪50年代末、60年代初的立体声录音发轫算起，一直到80年代中期以后CD兴起的这段时间，算得上是古典音乐录音的黄金时代。在这个阶段内，录音的种类繁多，制作精良，特别是众多大师级人物都处在艺术的巅峰期，这些优势，不是目前这个数码下载时代可以比拟的。以较小的代价，收集到这一时代的精品黑胶唱片，包括一些在CD年代销声匿迹的好版本，可以独自聆听，又能会聚二三乐友共同赏玩，是十足的雅好。不过稍费些心思，不必倾囊收购稀世精品，也一样能够体会到音乐带给人们的乐趣。

编者注：本文中所有唱片皆为作者私人珍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