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张唱片上的双子流星 ——内弗与哈西德
原作者: Jeremy
简介:英国著名厂牌Testament有一张小提琴专辑非常有意思,同时把两位小提琴家合在一张CD里,而且还有两个名字:一张叫The First Recording of Ginette Neveu,另一张则是The Complete Recordings of Josef Hassid。 Test ...
英国著名厂牌Testament有一张小提琴专辑非常有意思,同时把两位小提琴家合在一张CD里,而且还有两个名字:一张叫The First Recording of Ginette Neveu,另一张则是The Complete Recordings of Josef Hassid。
估计没有听过这张唱片的朋友都会感到奇怪:一张CD的容量最多只有80来分钟,把内弗的首次录音放进去这个很正常,但是把哈西德的全集也能放进去这也太“挤”了吧?除非……
除非他的录音很少。没错,约瑟夫·哈西德的全集录音只有九首小品。
我们常说天才少年都“早慧”,比如布索尼、霍夫曼和海菲兹,哈西德也不例外,他在11岁前都在家乡苏瓦乌基跟随一位本地教师学琴,11岁时进入华沙的肖邦音乐学校进阶学习,进步飞快,次年随即参加首届维尼雅科夫斯基国际小提琴大赛,没想到竟然因为“记忆上的疏忽”仅获得荣誉奖。
于是他父亲带他去找波兰同胞胡贝尔曼,胡贝尔曼听罢哈西德演奏大为震惊,当即建议这孩子去参加小提琴宗师卡尔·弗莱舍在比利时的夏季课程。
弗莱舍听完之后也大为震惊,于是邀请哈西德到伦敦去(弗莱舍当时住在伦敦)。1938年,哈西德来到伦敦。看上去这将会是一段会令哈西德在音乐界扬名立万的机会,但没想到他一去,就再也没回来。
说回哈西德到了伦敦之后的事情,卡尔·莱舍在哈西德到了伦敦之后就开始给他上课,同时也让当时最顶尖的小提琴家们“过一过耳”,那些名字我们也都耳熟能详了:约瑟夫·西盖蒂, 蒂博, 大卫·奥伊斯特拉赫以及克莱斯勒。大家都为他的天赋所震撼,克莱斯勒甚至在当时就说:“100年出一个海菲茨,200年才出一个哈西德。”难以想象大名鼎鼎的克莱斯勒竟然会给这位只有15岁的少年如此高的评价,而且当年37岁的海菲茨正当演奏的黄金时期,幸好当时还没有微博和朋友圈这些玩意,不然要是海菲茨听到这话,会直接“哭晕在厕所”。
克莱斯勒把一把1860年的法国好琴借给了哈西德,后者在1938年的3月开了一场私人音乐会,由英国钢琴家伊沃·牛顿担任伴奏,音乐会的客人中包括逍遥音乐节的创始人亨利·伍德爵士;次月,他又联袂著名钢琴家杰拉德·摩尔在大名鼎鼎的Wigmore Hall举办了一场公开的独奏会,演出科雷利、舒伯特、德彪西、巴赫以及帕格尼尼的作品。次日评论见诸报刊,称其演奏“展示了内在的画面和音乐性”并“创造出强烈的印象”,而摩尔本人在1973年回忆起这场独奏会是感叹“他是我合作过的最具天才的器乐演奏家。”
直到1941年,他都在英格兰作演出,这9首小品也是出自那个时候他为HMV公司录下的数张78转唱片。可是到了1941年2月,他的精神开始出现问题,同年6月被确诊为精神分裂症。保守的英国和当时的精神医学水平根本没有办法给他创造出跟同样患上精神分裂症的美国数学家约翰·纳什的一样的环境——哈西德在1942年被送往精神病院。1950年,一项失败的手术未能把他从破碎的精神中拯救回来,已经骨瘦如柴的他(根据记录,哈西德去世时体重只有57公斤)在永恒的宁静中得到了解脱,年仅27岁。
哈西德留下的9首小品中,炫技的作品并不多,但萨拉萨蒂的Zapateado舞曲拉得非常好,动感十足而从容不迫,作曲家设置的各种技巧难题在哈西德手下仿若无物;哈西德将埃尔加的《随想曲》录制了两次,第二次可以算是“天鹅之歌”了,他独有的辉煌音色实在令人难忘。笔者把这9首小品反复听了一次又一次,真是不敢想象要是他能免于精神疾病折磨,会给小提琴界带来怎么样的冲击。
同样作为卡尔·弗莱舍的学生,内弗也只比哈西德多活了三岁。当然这并不是说弗莱舍的学生有早逝的传统,相反的是,不少学生还非常长寿,像亨里克·谢霖这样活到耳顺之年也不算长命。毕竟后面马克思·罗森泰尔在1991年去世的时候是86岁;罗曼·托滕伯格在2012年以101岁高龄西去;而1922年出生的伊夫利·吉特里斯是唯一还在世的弗莱舍弟子。
不过我想最令弗莱舍悲痛欲绝的,是他三位弟子的早逝,上面所说的哈西德是一位,他最喜欢的一位女弟子阿尔玛·穆迪在1943年去世的时候只有45岁,另外一位就是我们就要说的内弗。
内弗的大名相信大家都非常熟悉,她与巴比罗利爵士的那张传奇般的西贝柳斯小提琴协奏曲几乎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这位巴黎女孩在年仅十五岁的时候就摘下了首届维尼雅科夫斯基国际小提琴大赛的桂冠——没错就是哈西德仅仅获得荣誉奖的那一届。首届维尼雅科夫斯基国际小提琴大赛的竞争非常激烈,从前十名的一些获奖者的名字中就可以管中窥豹,内弗夺魁,奥伊斯特拉赫屈居第二,弗莱舍的另一位学生Henri Temianka获得第三,以一套勃拉姆斯小提琴奏鸣曲名震西方的Boris Goldstein得第四,琴坛常青树Ida Haendel仅仅排在第七位,波兰著名小提琴家Bronislav Gimpel位列第九。
在比赛结束之后,内弗随即展开了为期两年的巡演。但是不久之后的第二次世界大战打断了她的演奏生涯,但她还是在1945年首次在伦敦举办了音乐会并在之后继续她的巡演旅程。直到1949年,内弗及其弟弟登上从巴黎起飞的法航客机,准备前往巡演地点,但飞机在飞行中遇到故障,在飞行员两次试降都失败之后,飞机最终撞山坠毁,机上48人全部遇难。据说,在发现内弗的尸体时,她依然紧紧抱住她的斯特拉迪瓦利琴。
内弗的早逝是20世纪小提琴界的重大损失,她的技术精湛,对作品的把握和解析也非常好——这大概要归功于她在埃内斯库、弗莱舍, 以及音乐教育家纳迪亚·布朗热门下所受过的训练。她演奏克莱斯勒改编塔替尼的《科雷利主题变奏曲》,音色相当清澈纯净,每个音符相当饱满,主题的飞顿弓奏法有白居易“大珠小珠落玉盘”之感,揉弦和换把都极佳;格鲁克的《旋律》中,她则小心翼翼地运用呼吸在旋律中形成张力。
听她的勃拉姆斯《d小调小提琴协奏曲》的次乐章(另一张专辑)是内弗小提琴艺术的最好体现,这一乐章对演奏者技艺的考验并不大,反而考验对作品的解剖。胡贝尔曼在谈到关于揉弦问题的时候说过“揉弦只是情感表现的一种附加物,你必须递进变化地,小心斟酌着使用……偶尔运用它就会取得显著的对比效果。”内弗的揉弦确实是小心翼翼地使用的,而且她的揉弦的确是将旋律内在的情绪更加深化。炫技固然赏心悦目,但是手上功夫再扎实,细微之处方见真章。我“脑补”过拉赫玛尼诺夫回忆钢琴大师罗森塔尔在莱舍蒂茨基面前弹舒曼《梦幻》的时候“汗出如浆”的情景,明白青春蛮力横冲直撞会遭遇怎样的窘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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