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忆是江南 欣赏琵琶、钢琴合奏唱片《春江花月夜》

“春江潮水连海平，海上明月共潮生。滟滟随波千万里，何处春江无月明……”几十年来一直喜欢读唐诗，当然就非常喜欢张若虚的《春江花月夜》，非常喜欢这首被民国时大诗人闻一多先生赞为“诗中的诗，顶峰中的顶峰”的千古佳作。平心而论，它的的确确应该是所有唐诗当中最美的诗，而且绝对没有“之一”二字。可惜，翻遍历史遗留下来的资料，我们对张若虚其人仍然知之甚少，他一生只留给后人两首诗，然而，仅仅就凭这一首《春江花月夜》，使得他“孤篇横绝，竟为大家”！

喜欢中国传统的民族音乐，当然就非常喜欢这首《春江花月夜》。为撰写本文，笔者特地整理了一下自己收藏的唱片，这首广为传播的经典名曲，我有了琵琶演奏大师刘德海先生的琵琶独奏版本，有了黄蓓华琵琶领奏、夏飞云先生指挥上海音乐学院民族乐团共同演绎的录音，有了彭修文先生指挥中国广播民族乐团的录音，也有了已经被改编成西洋管弦乐曲的形式、由陈佐煌先生指挥中国交响乐团演奏的唱片，更有了被改编成钢琴独奏曲，由殷承宗先生用德国斯坦威钢琴演奏的一张SACD……这十多个版本的唱片，当然都是我自己辛辛苦苦写作，用了稿费到店里，又是辛辛苦苦一张一张淘得来的。放在一起真是琳琅满目，杂花生树，争奇斗艳，蔚为壮观。一曲曲精彩的演奏，非常的到位经典，各有韵味，听起来真是春风拂面，春上柳梢，春水沧浪，春色满园，春枝华满，春光明媚，春意盎然，百花争艳，万紫千红，多么的美不胜收！现在正是戊戌年的二月，又到了莺飞草长，柳绿花红的时节。幸得友人送我“龙源音乐”出版的《春江花月夜》一碟，竟然是琵琶和钢琴合作演绎的版本！中西合璧，土洋结合，洋为中用，多么新颖别致。初初听来，就是一见钟情，就是爱不释手，几乎就要一日不见，如隔三秋。一时间，一种格外甜蜜幸福的美好感觉弥满了我翠绿的心田。

哲学家说：人不可能两次涉入同一条河流。凡是经典的乐曲，每一次听来，几乎都会有全新的感受。《春江花月夜》最初是一首琵琶独奏曲，原题为《夕阳箫鼓》，又题为《浔阳夜月》。最早的曲谱见于十九世纪初，其时，乐曲与唐诗还无甚关系。1925年左右，上海大同乐会的柳尭章、郑觐文诸先生将其改编成民族器乐合奏，乐曲开始广泛流传。后来，不知是谁觉得乐曲表现的内容和意境与张若虚的《春江花月夜》非常接近，遂该现名。这一改名非常绝妙。乐曲通过委婉质朴的旋律、流畅多变的节奏、巧妙细腻的配器和丝丝入扣的演奏 ，形象描绘了月夜春江的迷人景色，尽情歌颂了江南水乡的绮丽风貌。几十年以降，经几代音乐工作者不断修改润色，乐曲更趋完美丰富。如今，《春江花月夜》已经被扩展为十段，分别为：一、夕阳箫鼓；二、花蕊散回风；三、关山临却月；四、临水斜阳；五、枫荻秋声；六、巫峡千寻；七、箫声红树里；八、临江晚眺；九、渔舟唱晚；十、夕阳影里一归舟。全曲就像一幅工笔精细、色彩柔和、清新淡雅的山水长卷，引人入胜，满溢着浓浓的诗情画意，从而成为中华民族传统音乐大花园中的一朵瑰丽奇葩。

一听到琵琶，我们首先想到的就是“转轴拨弦三两声，未成曲调先有情。 弦弦掩抑声声思， 似诉平生不得志”；就是“大弦嘈嘈如急雨， 小弦切切如私语。 嘈嘈切切错杂弹， 大珠小珠落玉盘”；就是“银瓶乍破水浆迸， 铁骑突出刀枪鸣”；就是“此时无声胜有声”……一千多年以前，浔阳江头，枫叶荻花之中的一曲琵琶独奏，竟然能使见过长安城里多少大世面的“江州司马”白居易先生青衫尽湿，足见其强烈的艺术感染力！千年之后，西湖之滨，丙申金秋，桂子飘香，G20峰会，习近平主席举行文艺晚会招待与会各国嘉宾。又见琵琶演奏家赵聪老师沉稳静气，端坐娴娴，怀抱琵琶，低眉信手，纤指翻飞，轻拢慢捻。仅凭一曲《春江花月夜》，引得世界各国首脑一个个都竖起拇指，颌首啧啧。对此，我们真的要情不自禁地赞上一句：“厉害了，我的国！”

越明年，政通人和，一元复始，万象更新。赵聪老师一袭旗袍，静娴缓缓，步入中央电视台480平方米录音棚，与其先生、著名钢琴家刘兴辰默契配合。一把琵琶，一架钢琴，推陈出新，使东西方音乐完美融合，精心演绎录制而成《春江花月夜》一碟。夜幕低垂，琵琶细语，月上东山，钢琴声轻盈徐缓。月色溶溶，银辉泻地。江面上，有隐隐水雾缥缈，似远若近。可谓 “江流宛转绕芳甸， 月照花林皆似霰”。铮铮的琵琶声和恢弘的钢琴演奏就在远古与现代之间来回穿梭 ，你唱我和，你歌我应，一派悠然，好不尽兴！明亮皎洁的月光照耀下，清新别致的浓情诗意伴随着这优美典雅的旋律油然而生，感人肺腑。斜月沉沉，碧水莹莹，落月摇情，有人杖藜相扶，乘月而归，一路花香 ，一路清歌，撒下了一路欢笑……愿只愿年年春江都会有 “江天一色无纤尘，皎皎空中孤月轮”，都会有“鸿雁长飞光不度，鱼龙潜跃水成文”；愿只愿“江月年年只相似，人生代代无穷已”。于是，就在这袅袅逝去的绕梁余音之中，人们禁不住由衷地赞叹，赞叹这音乐的无比美好无暇，赞叹人间生活的无限幸福美满圆融。

《浏阳河》、《月儿高》、《彝族舞曲》、德沃夏克《幽默曲》、贝多芬的《献给爱丽丝》、肖邦的《夜曲》…… 在这张唱片里，两位艺术家所精心演绎的十首乐曲，都是人们非常熟悉的经典，每一首都是那么的韵味无穷，百听不厌。巧妙的重新编配 ，完美保留了旋律中的歌唱性 ，生动凸现出琵琶和钢琴这两种乐器的鲜明特色 ，又使音乐和谐统一，听来真是美不胜收、令人陶醉。舒伯特《小夜曲》一往情深，让你重温年轻时 “月上柳梢头，人约黄昏后”的朦胧初恋。《梁山伯与祝英台》再加上《罗密欧与朱丽叶》，把东方西方最为感人 、流传最广的两大爱情悲剧的音乐熔于一碟，这样的曲目安排选择，有多么的独特绝妙 ！赵聪和刘兴辰的演绎妻奏夫随，丝丝入扣，入戏很深。只要你思想集中，心无旁骛，连续听完这两首曲子，多半会被他们感动得鼻子微微发酸，甚至于潸然泪下 。

最后，来说说这张唱片绝佳的录音质量，它由著名的天碟录音师李小沛老师倾情录制，混音和母带处理也是由他精心操刀完成的。在我国为数不多的天碟录音师中，能够荣登美国TAS（The Absolute Sound）音响榜，李大师是至今为止唯一的一位。在这张唱片里，赵聪老师的琵琶和刘兴辰老师演奏的钢琴声，其真实感和现场感非常强，两件乐器质感真实，流畅自然，低音丰沛，定位准确，音场清澈透明，堂音十分丰富，琴弦手指，可谓是历历如在眼前；斯坦威钢琴的辉煌灿烂，润泽醇厚，表现力丰富而又不乏真挚细腻，实在令人赞叹。要说风格，李小沛老师的录音大多都比较华丽秀美，有着一种直指人心的艺术魅力。这几天，我又有幸欣赏到这张《春江花月夜》唱片的Ultimate HQ版和更为精致高雅的LP版，感到在明丽春天的花团锦簇、色彩斑斓之中，似乎又多了几分隽永典雅的绵长韵味，这就好比是身在春深似海的秀丽江南，品尝一杯氤氲着隐淡芬芳的上品明前龙井，好比是面对一盘细嫩鲜脆，烹煮入味，丰腴滋润，吹弹即破的油焖春笋，好比是欣赏一幅出自名家大师笔下的水墨山水画。“沾衣欲湿杏花雨，吹面不寒杨柳风。” 南宋诗僧志南的这两句名诗，用在本文的结尾，可是再恰当不过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