唱片中的里赫特 | 艺术家中的自由精神:一位百变钢琴家在巴黎

原作者: Alain Lompech

翻译: 高阳之

简介:译者前言 1993-1994年,原荷兰PHILIPS唱片公司把Sviatoslav Richter(即:里赫特,俄国钢琴家)在该公司的录音整理发行,共11套双张CD,主要是里赫特晚年的录音。 PHILIPS公司被DECCA公司兼并后,DECCA又在2007年重 ...
唱片中的里赫特 | 艺术家中的自由精神:一位百变钢琴家在巴黎_视听前线
译者前言
1993-1994年,原荷兰PHILIPS唱片公司把Sviatoslav Richter(即:里赫特,俄国钢琴家)在该公司的录音整理发行,共11套双张CD,主要是里赫特晚年的录音。 PHILIPS公司被DECCA公司兼并后,DECCA又在2007年重版了这套专辑,换上了DECCA商标。 我陆续买了10套,只缺第四集。 每套CD的说明书中,除里赫特的简介外,均有PHILIPS公司请音乐评论家或唱片业界人士撰写的评论文章,而且每套中的文章各不相同。文章作者来自德国、英国、意大利等国,对里赫特的经历、性格、艺术成就和演绎风格等各个方面从不同角度给出丰富多彩的描述;作者并不都是毫无保留的里赫特拥趸,有些还对里赫特有时出现的技术问题颇有微辞;但是他们几乎都一致认为,里赫特不只是一位钢琴家,而且还是超越了钢琴演奏本身的一种艺术追求和文化现象。 对于只闻里赫特之名而没怎么听过里赫特琴声的人(我怀疑这是大多数),这些文章也许能够鼓励大家尝试一下“耳听为实”; 对于已经像我的一些乐友一样“陷入里赫特不可自拔”的人来说,这些文章也有可能为这种“无缘无故的爱”揭示一些可以言表的依据。因此我不揣冒昧,在2021年疫情期间,斗胆开始把我收藏的这10套CD的说明书中介绍里赫特的文章译成中文,与我朋友圈中的同好者分享。这些文章陆续分享后,得到热心乐友的支持,还有乐友特意把我一直没买到的第四集的说明书发送给我,让我得以把全部11套CD说明书都翻译出来。 作为后记,我又把法国电影制片人Bruno Monsaingeon的《里赫特对话录》(Sviatoslav Richter: Notebooks and Conversations)一书的开始部分译成中文,便于乐友们对照参考。 希望有更多的乐友喜欢。
埃米尔·吉列利斯 (Emil Gilels) 面对雷鸣般的掌声,曾经发出这样的“警告”:“等你们听到里赫特时再说!” 很遗憾,这位伟大的苏联钢琴家自去世以后被严重低估了;但是他当然很清楚自己说的是什么。不管怎样,当里赫特在1960年突然出现在西方音乐界时,他引发了一场地震,而余震至今不衰。
唱片中的里赫特 | 艺术家中的自由精神:一位百变钢琴家在巴黎_视听前线
里赫特是1961年首次开始在巴黎举行演奏会的。一夜之间他就征服了整个巴黎,并且打破了音乐界的官方钢琴教学法。 事实上,这位钢琴家动摇了巴黎音乐学院 (the Conservatoire) 有关技巧的自吹自擂的理论,这些理论是一个可以从玛格丽特·隆 (Marguerite Long) 的教导一直上溯到19世纪初的钢琴演奏学派的遗迹;这些理论的基础是一种独一无二的钢琴制造方法,而这种方法在国际上早已不再流行。 里赫特只用了两个小时就把这些理论一扫而光。 当然,他并不是第一位运用全身肌肉进行演奏的钢琴家。 老一代的俄国钢琴家和流亡国外的钢琴家,比如拉赫玛尼诺夫和霍夫曼 (Hofmann),是一种李斯特发明的演奏技法的支持者。李斯特的一些学生试图将这种技法传承下去; 阿尔弗雷·科尔托 (Alfred Cortot) 在爱德华·里斯勒(édouard Risler) 那里发现了这种技法,而弗拉基米尔·霍洛维茨 (Vladimir Horowitz) 在20年代时已经以这种技法而出名。但是里赫特的出现恰逢其时。 伊夫·奈特 (Yves Nat) 和克拉拉·哈斯基尔 (Clara Haskil) 已经去世,科尔托退休了,卡扎德絮 (Casadesus) 在国外,法国的偶像只剩下肯普夫 (Kempff)、鲁宾斯坦 (Rubinstein) 和参孙·弗朗索瓦(Samson François)了。 奇夫拉 (Cziffra) 在巴黎首演后五年,里赫特又给了最后一击。 
一切都再也回不到从前了。 很快,最后一批触键轻巧、动态范围有限、音色如同彩色蜡笔一般的普雷耶(Pleyel)钢琴,就从音乐厅和音乐学院教室里消失了。 但是,正如我们可能预料到的那样,里赫特的技巧并不是使他从众多钢琴家中脱颖而出的唯一因素。 还有他的曲目:从前有人演奏过这样广博的曲目吗? 这位钢琴家非常不乐意只作某方面的专家; 他对风格的感觉无可挑剔,他基本上演奏过所有写过钢琴作品的作曲家的曲目,从巴赫一直到当代作曲家。 他弹巴赫时严肃而又充满谦卑,就像一位校长; 他弹舒曼充满忘我的激情,他弹普罗科菲耶夫狂暴无比;他弹李斯特时的惊人华丽技巧,只有奇夫拉、阿赫里奇 (Argerich) 和巴埃尔 (Barere) 等人才能相比;他弹法国曲目时的精致又与吉泽金 (Gieseking) 不相上下。另外,还有哪位钢琴家能够如此轻而易举地从独奏转到室内乐,以致从未有人怀疑这种转型是否成功?而且这还是在一个经常说某些学生“不是独奏家的材料,但是能够成为不错的室内乐演奏者”的国家?
所有这一切都颠覆了法国习以为常的不言自明的公理。 但这一事实本身并不足以成就传奇。 这位钢琴家的个性也与众不同。 他完全可以扮演那种经典的钢琴大师,横跨全球、每年在著名音乐厅演出,只与最高水平的乐团和指挥合作,只在最顶尖的唱片公司录音,利用他在苏联音乐界的领导地位逃离自己的国家。 但是他对这些问题都有自己的答案。
全球旅行?那样他就不得不“坐飞机,死上一千次!太可怕了!” 于是当里赫特要去日本时,他就从陆路穿过俄罗斯和西伯利亚。
只在大城市演出?“把一架小钢琴放在卡车上,走乡间道路,花点儿时间发现新的景致; 在有好的教堂的美丽地方停下来,卸下钢琴,告诉当地居民,举行一场音乐会; 给赏光参加音乐会的人献花,然后离开。” 这就是里赫特理想中的演出模式。
只与世界著名音乐家合作? “我更喜欢不出名的乐团和指挥:他们总是努力做得更好,需要排练多久就排练多久。”
离开自己的国家?当里赫特第一次到美国时,鲁道夫·瑟金 (Rudolf Serkin) 找到他,对他说:“如果你想留在这里,我可以帮你找一套公寓。” 里赫特听完,回答道:“我的同胞会非常喜欢你的演奏。 如果你决定离开美国,告诉我,我可以在15分钟内帮你找一套公寓!” 瑟金一直记着这一课,去世前不久还讲起这件事。 
里赫特从未想过离开他的国家。 “如果我走了,还剩下谁呢?” 他以自己的方式与苏联体制做斗争。 斯大林葬礼那天他差点被枪毙:当他被迫在“小父亲” (Little Father) 的遗体前演奏时,他选择了巴赫48首前奏与赋格【即“平均律钢琴曲集”——译者注】中最长、最艰深的一首。 他们好几次试图让他停下来,好让其他人接着演奏;最后士兵们把他从钢琴前拽下来,带到外边。有那么一阵他担心自己会没命。
人们崇敬里赫特,是因为他的天才、他的自由精神、他不盲从的态度,以及他拒绝在音乐中屈服于市场力量。 人们崇敬里赫特是因为他属于这样最后一批音乐家,他们尊奉柏拉图对音乐的定义:“音乐是一种道德律法。它把灵魂赋予我们的心灵,把翅膀赋予思想,把界限赋予想象。 它给忧郁、快乐、生活和一切带来魔力。 它是时间的本质,它追求一切无形而同时又光辉灿烂、热烈恒久的事物。”
浏览 560

您可能还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