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港流行黑胶唱片的价值与版本鉴别（54） 叶振棠《再等待》

自1980年开始，叶振棠为香港丽的电视演唱《浮生六劫》同名主题曲后，众多电视剧组便邀请其演唱主题曲，1981年演唱的《大侠霍元甲》（万里长城永不倒）更是盛况空前，令其开始誉满华人世界。1982年东京音乐节，叶振棠更凭演唱原创歌曲《再等待》夺得“亚洲特别奖”，且为香港歌手首次以中文歌曲夺得此项殊荣。

1982这一年，香港电台主办的十大中文金曲颁奖，首次设立了“最佳中文流行歌曲（旋律）及歌词奖”（黄志华语），显示香港社会开始意识到流行曲背后的词曲作者对推动流行乐坛繁荣的重要性，此后更演变有香港商业电台最有贡献作曲人、香港艺术家年奖最佳填词奖、香港作曲家及作词家协会CASH音乐成就大奖、香港舞台剧杰出填词奖、香港电影金像奖最佳电影配乐奖等等奖项。1982年的香港乐坛百花争艳、百花齐放，许冠杰《最佳拍档》、徐小明《大号是中华》、谭咏麟《雨丝情愁》、关正杰《咏梅》《万水千山纵横》、陈百强《涟漪》、汪明荃《勇敢的中国人》、邓丽君《初次尝到寂寞》、梅艳芳《心债》、徐小凤《星星问》等名曲横空出世，当然还有叶振棠《再等待》黑胶唱片。这张唱片，在当前流行唱片中并不出名；这张黑胶唱片，在音响发烧友中也甚少被提起。然而，笔者推荐这张黑胶唱片，无非主要就是《难为正邪定分界》和《戏班小子》这两首歌。

■ 电视剧《飞越十八层》封面

《难为正邪定分界》是香港无线电视剧《飞越十八层》主题曲，由顾嘉辉作曲、郑国江填词。相信能记起这部剧集的已不多，但可以肯定的是熟识其主题曲的不在少数。在顾嘉辉或黄霑的演唱会，演唱歌曲几乎都有《难为正邪定分界》，其还被选为香港电影《金鸡2》配乐，甚至成为时隔40多年的2023年12月上映的电影《潜行》的改编主题曲（由林子祥和刘德华合唱），这无疑就是歌曲的经典魅力。其歌词描绘正邪之间的斗争，表达了人们对于什么是真正的道德和正义的困惑。不过，《难为正邪定分界》题材甚是特别，采用男男对话为内容进行对唱这种甚少的合作方式，叶振棠饰演凡人、麦志诚饰演魔鬼，凡人与魔鬼的对话讽刺强烈，但又诙谐怪诞，这无疑给了词作者郑国江很大的发挥空间。

■ 电视剧《飞越十八层》剧照

郑国江在《词画人生》中说，《难为正邪定分界》是其“第二首以两把男声写成的歌”。他分享了为何这样写的原因，“旋律仍是顾嘉辉先生的作品，但有别于他一贯的写法，副歌部分以很特别的二部和声写成，听起来好像两位歌者在雄辩滔滔似的，加强了凡人和魔鬼两位主角的对立感觉，这也是我歌词灵感来源”，“这首歌很有艺术歌曲的味道，因此我要以较严肃的态度去写，以歌剧的手法去处理。这令我想起‘浮士德’一出魔鬼向凡人买灵魂的戏剧”，“世界腐败，犯法那需领牌（看吧，邪力正强大）。法理若在，为何强盗满街（看吧，强盗满街）”，郑国江“藉着这略带夸张的描写，去引起听众的共鸣”，再以“人海”和“沧海”的冲击作比较，带出“难为正邪定分界”这一主题。郑国江直言“很喜欢这首歌，喜欢它那强烈的戏剧感”，他还透露，这首歌最初仅在（香港）校园内流行，因为有戏剧元素，适合学生们表演用。表演次数越多，积累的听众也越来越多，受欢迎程度也越来越大。郑国江与黄霑一样，都认为歌曲本身有自己的命运，他在《词家有道－香港16词人访谈录》中同样说到，“《难为正邪定分界》开始时也不为人注意，后来电视剧《飞越十八层》播映完毕后，听众的喜爱才逐渐浮现”，终究是“酒乡不怕巷子深”，流行歌曲同样如此。

《戏班小子》是1982年香港无线电视播出的武打+搞笑剧集，同名主题曲《戏班小子》风格与剧集内容一脉相承，同为顾嘉辉作曲、郑国江填词，词曲轻松但又颇具哲理性。顾嘉辉以跳跃、轻松、洒脱、游龙戏凤般游戏人间的曲风展开故事铺垫，而郑国江则以戏班小子这个社会底层小人物的经历来讲述人生的大道理，从“细处着笔，小中见大”，见微知著、简短而不简单。

都说叶振棠的声线沧桑“够惨”，但也有例外，其演唱《戏班小子》活泼朝气，展现的是一向沉稳大气以外少有的洒脱风格，如清风拂面，叫人眼前一亮。“祸福得失睇开啲，人生好比一出戏，幸福不一定由天赐，成功半人事，尽管今天不开心，谁保他朝不得意”“只要努力肯冲刺，时来运到即冲天飞”。是的，这看似谁都明白的道理，字句也简单似口头禅，但要与旋律结合且天衣无缝、朗朗上口，那便是“雨里孤村雪里山，看时容易画时难”的境界了，实属不易。词曲作者需要有影响力的歌手唱响自己的作品，提升自己的知名度，歌手同样需要词曲作者的好词曲，期待能有一首半首流行以至经典歌曲唱响乐坛成为自己的标志，好让人们闻歌似见人，倘若能集合词曲作者优质资源，好歌不断，才能傲立乐坛长盛不衰。因此，词曲作者与歌手之间互相需要、互相依存、互相促进。正如张国荣请郑国江为他出演的电影《柠檬可乐》的插曲写词，其亦希望能写出一首像陈百强《眼泪为你流》（同为郑国江填词）般的词，凭其提升自己在乐坛的地位。直到转投华星娱乐公司后，张国荣第一张唱片仍然想到郑国江，并交给其一首日本歌曲，郑国江才终于写出张国荣第一首经典名曲《风继续吹》。

《再等待》目前主要发现有两个版本，一是“蓝心版”，二是“红金版”，而“红金版”主要又有“单内圈线版”与“双内圈线版”。“双内圈线红金版”声音要略比“单内圈线红金版”通透与厚润，而“蓝心版”又略比各版本的“红金版”通透与厚润。有音乐或音响发烧友可能不禁要问，为何香港EMI的流行黑胶也有“单、双内圈线版”之分？笔者此前的拙作曾有论述，香港宝丽金的流行黑胶唱片，普遍有“圈心边平、凸”和“单、双内圈线”之分，这也几乎成为了香港宝丽金黑胶唱片的标志之一，但香港EMI的流行黑胶唱片为何同样有此之分呢？我们知道，无论香港宝丽金还是香港EMI唱片公司，他们在香港均有录音室，且专业化程度似乎在香港均位列前茅。但他们是否均在香港或某个地方开设了黑胶生产线，这个只是偶见于唱片圈内人士的只言片语，笔者从未见有完整记载，所以，基于市场因素考虑，香港EMI委托香港宝丽金压制生产黑胶唱片也不无可能（笔者此前拙作也有论及香港宝丽金曾压制生产华纳公司的黑胶唱片）。香港宝丽金的黑胶唱片有专门代表版本或版次的“内圈编码”，而香港EMI的黑胶唱片几乎没有代表版本或版次的“内圈编码”，大多数情况下，EMI的黑胶唱片，以不同颜色或不同设计的圈心来区分版本或版次，所以香港EMI通常比香港宝丽金黑胶要更容易分辨版本或版次。但经验告诉笔者，即使相同颜色或相同设计圈心的同一张黑胶唱片，它们的声音依然略有区别，这个区别并不是有些音响发烧友所说的“每一张黑胶唱片都有区别”，而是可以从圈心的内圈线找出不同，这个问题，笔者在介绍叶振棠《大侠霍元甲》时已有提及。至于这张《再等待》的“红金版”，圈心除了有“双内圈线”，其实还有不同“内圈线”的版本，只是笔者没有再往下区分罢了，有兴趣的发烧友可以自行寻找聆听。当然，《再等待》目前市面上几乎是“红金版”的天下，而“蓝心版”少之又少，甚至罕见，理论上也有不同“内圈线”的版本，但苦于数量稀少或灭失，已几乎不存在研究的可能，既然遇见已是“可遇不可求”，那只能抛砖引玉期待有缘人的深入研究了。

笔者在持续关注和聆听不同时期香港流行音乐的同时不禁要问，40年前面世的《难为正邪定分界》为何会再次成为现在电影的主题曲？叶振棠先生目前仍然活跃在抖音等媒体，唱至其经典歌曲时，在线人数甚至超过8000人，显示近80岁高龄的他在华人世界仍不泛人气，但为何现在就不能重新创作出类似上世纪80年代的经典金曲呢？华语流行曲缺的究竟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