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港流行黑胶唱片的价值与版本鉴别（20） 徐小凤《依然》和《重逢》

黄霑在2003年出席向雪怀等主持的电台节目《真音乐》“香港流行乐坛的变迁之填词人”主题时说，（一）无论是否粤语区域，无论政见，即使不承认粤语流行曲是正统流行文化，但在普及文化领域，粤语流行曲都是很有力量的文化产品。（二）中国历史文化传播从来都是由北而南，极少由南而北产生影响，而粤语流行曲是个例外的例外。事实上，特别是以香港为代表的粤语流行曲，藉经济的雄厚实力，不但向中国北方，还向世界上所有华人社会，辐射着文化影响力。但所谓经济基础决定上层建筑，试想如果反过来，经济基础萎靡不振，作为上层建筑的流行曲，还有繁荣的基础吗？笔者认为，上述观点可能比较好地解释了当下香港流行乐坛萎靡不振的困境。

香港粤语流行曲曾经无远弗届、影响深远，除了历史遗留的现实，地理环境的配合，经济条件的繁荣，政治因素的因缘际会等客观因素，最重要的还是人才的巧合汇聚，拥有高素质的词曲作者及音乐制作人，前者犹如土壤，后者犹如甘露，只要温度合适，歌者就如种子生根发芽，茁壮成长。徐小凤在宝丽金唱片公司推出的唱片如《梦飞行》《每一步》《依然》《别亦难》《重逢》等，监制几乎均署名叶广权、陈剑和。唱片监制是唱片的总设计师与质量控制人，如果将唱片监制从活跃度来划分，香港20世纪70年代前后至90年代前后的流行乐坛，关维麟等可以作为宝丽金早期活跃监制的代表，叶广权、陈剑和等可以作为中期活跃监制的代表，再后期就是以欧丁玉等为活跃代表，他们为宝丽金唱片公司、也为香港流行乐坛监制了许多优秀的唱片。适逢国家新闻出版总署于2009年提出在北京、上海、广东3个音像产业比较集中的地区规划建立国家音乐产业基地，笔者认为，在机制平台、词曲创作、榜单引领等方面，可以充分借鉴香港流行乐坛的经验，以推动国内流行乐坛的繁荣。

除了机制与人才，其实笔者一直在思考着一个问题，作为流行乐坛的核心竞争力，究竟什么样的歌曲才能“经久耐听”呢？

（一）音乐最直接的效应是引发共鸣，正如19世纪德国数学家克莱因说：音乐能激发和抚慰情怀。黄霑在向雪怀主持的电台节目《真音乐》中还说，其词仍心滴血之作，正是有了真情实感，歌曲才有流行的可能。而有利于真情实感流露的前提条件，是要有或优美悠扬、或旋律合适的曲谱，使填词人容易因曲生词，联想起某方面的情怀，然后用合适的词句，描述某个难忘的瞬间，阐述深刻的人生感悟，正如郑国江填写《风继续吹》歌词那样，这就是词与曲对“经久耐听”的重要性。

（二）但上面所述，往往是从音乐层面去说的，而音响发烧友除了追求曲调悠扬、旋律优美外，还要追求音效厚润通透、音色迷人。只有动听的歌曲，而没有动人的音效，必然不易引起聆听的欲望，更难产生购买唱片的欲望。这样问题就来了，何为厚润通透，何为迷人？正是“上层建筑”的抽象，没有统一的标准，便产生各有所云，千差万别的理解，这可能正是笔者在拙作《香港流行曲黑胶唱片的价值与版本初探》开篇所述“音乐界至今，应该还未形成统一的美学标准”的真正原因。

在笔者所听所感中，“厚润通透”一直有个标准，有如身边的发烧友“南兴北辉”，“南兴”用世界顶级电台开盘机，加纽曼早期唱放，通过18寸大喇叭回放，声音厚润却通透、模拟兼大气，一碟蔡琴《民歌》黑胶转录开盘带，使人如痴如醉；“北辉”用简单的300B胆机搭配剧院之声早期的钴磁音箱，声音厚润又细腻，开扬且大气，一曲张国荣电台版《明星》、一碟一听钟情公司的《丝竹管弦》，使人三日鱼肉无味。在笔者能及范围内，黑胶唱片与开盘机定义了声音厚润通透的标准，然而，声音没有最好，只有更好，或者更准确地说，声音有不同标准的厚润通透度。 最近，恰好人称“天骄顶班辉”巨资购入一套R&S罗德与施瓦茨收音机，单声道收音头+同牌子音频放大器，收听香港电台郑子诚主持的《音乐情人》节目，可能收音机的作用，又或者器材搭配得当的缘故，播放的声音极度醇厚而通透、低频宽松又扎实、声音结像宏大又甜美、声音绵密而高贵，犹如珍藏了几十年的贵州茅台酒、又如陈年班章普洱茶醇香，整个听音空间似乎充满了厚实的棉花，声音的密度将宽松与厚实这对矛盾诠释得淋漓尽致，一曲许冠杰《亦算是缘份》竟然靓声到“无以复加”的程度，听后有“随风潜入夜，润物细无声”的滋润，有“久旱逢甘雨，他乡遇故知；洞房花烛夜，金榜提名时”的兴奋，又有“ 春风得意马蹄疾，一日看尽长安花”的冲动！使笔者重新产生了另一种厚润通透的定义。于是，附近三五几位音乐与音响发烧友常常聚于其家，围坐静听收音机，当中有人不禁笑言，都什么年代了，也近半百岁数的人了，音响发烧经历少则七八年，多则几十年，就不怕被天下发烧友耻笑，竟然老土到坐在一起听收音机，而且还如痴如醉、不思茶饭？君莫笑，这就是所谓公认靓声的感染力。

就徐小凤而言，其加盟宝丽金唱片公司后，香港的唱片产业开始进入了数字化时代，从《梦飞行》开始到《重逢》，封套已标明“Digital Mixing&Mastering”（直译为数字混音和母盘），直到最后一张唱片《文明泪》。技术随着时代的进步就像“革命”一样，推动着历史的车轮徐徐向前，唱片产业的每一个环节逐渐从模拟器材过渡到数字化时代，直到整个产业链完成从模拟信号过渡到数字信号。笔者在拙作《香港流行曲黑胶唱片的价值与版本初探》讲过：“在模拟时代用刚刚出现不久、用还被视为高科技的数码技术制作黑胶唱片，或在当下数码技术已非常成熟的时代用模拟技术制作黑胶唱片，当属高成本制作”，当人们逐渐感觉到模拟信号才更温暖人心，才更厚润时，如果当前要用模拟信号去重新录制一张唱片，笔者相信唱片工程师会突然发现在那个年代随时可以买到的设备已经很难买到，也难以投入使用，熟练模拟制作的人才屈指可数，一切需要从头再来。在数字化时代硬要生产一张模拟录制的唱片，结果自然是成本高企，入不敷出。这个现实告诉我们，1991年后（全球黑胶唱片约在1991年便停止生产）发行的CD唱片，即使再以当前的技术生产发行黑胶唱片，相信大多都“物是人非”、“音不达意”了，即使能达到，也不能像当年那样大批量、低成本、高素质的制作了。或许，这就是历史，这就是时代的步伐，每个时代都有每个时代的产物。正如黑胶唱片本身能在世界范围内存在一个多世纪，即使行将消失却又在21世纪初流行起来，肯定有其存在的价值及意义。或许，这正是香港流行曲黑胶唱片的历史或时代意义与价值。

徐小凤《依然》和《重逢》是宝丽金唱片公司分别于1987、1988年发行的唱片，发行时间相近，笔者将其放在一起介绍与推介，主要基于以下几个原因。

（一）这两张黑胶唱片的封套设计均很有特色，有人甚至认为在徐小凤所有唱片中，《依然》的封套设计将徐小凤烘托得最为高贵。但这两张唱片目前公开资料均不多，虽然价格相近，且均已接近2016年前后《徐小凤金曲精选》（俗称咸蛋黄）的价格，表明目前市场关注度似乎仍不算高。

（二）两张唱片的主打歌曲《依然》《流下眼泪前》《重逢》《错爱也是爱》《行人路人》均较为热门、传唱度较广，《流下眼泪前》《重逢》两首歌后来甚至成为了徐小凤的标志性经典歌曲，但其他歌曲的传唱度似乎并不高。其他歌曲虽然目前名不经传，并不等于可听性不高，也可能由于市场推广不够，又或发行少的缘故，正因为如此，才使音响和音乐发烧友、市场经销商有了拾漏、发现价值、等待价值回归的机会。

（三）两张唱片的录音风格均走出了康艺成音的影响，多了堂音或混音，特别是《重逢》，已标明数字混音，所混堂音较为明显；《依然》则未标明数字混音，但《流下眼泪前》录音层次分明、动态凌厉，声音厚润通透，可动可静，仍笔者至爱之一。

（四）两张唱片的靓声版本均较为少见，目前笔者所知宝丽金唱片公司出版的黑胶唱片，在同一样式、同一颜色圈心下，版本分别有全平圈心版（又分无外圈线圈心版、有外圈线圈心版）、平凸圈心版、全凸圈心版4种，这两张唱片市场上均多见平凸圈心版、全凸圈心版，量比约占90%，全平有外圈线圈心版则较为少见，量比约占9%，而全平无外圈线圈心版则较为罕见，量比可能不到1%；广州荔湾毅德音响收购、经营香港流行黑胶唱片较早，且藏量甚巨，其老板曾告诉笔者：有些宝丽金黑胶唱片市场上只见平凸圈心版，而未见全平圈心版。笔者还发现，有些宝丽金黑胶唱片市场上只见全平有外圈线圈心版，而未见全平无外圈线圈心版，有的则只见全平无外圈线圈心版，而未见全平有外圈线圈心版；从圈心码来看，全平无外圈线圈心版圈心码通常是1Y1、2Y1，有1Y2、2Y1，全平有外线圈心版圈心码通常为1Y2、2Y1(3)，1Y3、2Y3(5)等。笔者经过多年的探索与寻找，手头刚好有这两张唱片的全平无外圈线圈心版，且圈心码均为1Y1、2Y1，还有1Y2、2Y1。经对比，在背景宁静度方面，背景最宁静、最干净的是1Y1、2Y1全平无外圈线圈心版，其次是1Y2、2Y1全平无外圈线圈心版，再是全平有外圈线圈心版，然后是平凸圈心版，全凸圈心版背景则较为浮躁。资深发烧友深知，背景一旦达到干净、甚至宁静级别，声音的层次感、人声的厚度、清晰度、高低频延伸、泛音等自然会显现出来。因此，有人从音效来区分，认为背景宁静的版本就是头版，但笔者一直不敢下此结论，皆因笔者寻找的是靓声版本，至于是否头版则不在目标范围之内。

以上所述是否如此，笔者旨在抛砖引玉，期待广大音响和音乐发烧友共同验证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