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港流行黑胶唱片的价值与版本鉴别（37） 谭咏麟《爱情陷阱》

无论经济和社会如何风云变幻，走在大街小巷，老百姓自娱自乐，听到最多的还是港台的流行音乐。闲暇之余，笔者每每耳闻目见旋转的黑胶唱片，听着上个世纪八九十年代的流行曲，不禁要问：香港粤语流行曲发迹于六七十年代，辉煌于八九十年代，式微于千禧之初，而国内及台湾的流行音乐大体上也呈现这种态势，此后华语流行音乐便仿佛一落千丈，且未有再复兴之势，这是为什么呢？笔者从经济的角度考察，期间正是“亚洲四小龙”经济腾飞及国内改革开放经济发展时，文化伴随经济的发展而兴衰应不无关系；及至华语流行音乐的式微，笔者兄长“老段”认为，式微的过程，正是互联网及多（自）媒体迅速发展之时，娱乐方式选择多了，对华语流行音乐的关注与消费自然就少了；黄霑在其博士论文《粤语流行曲的发展与兴衰：香港流行音乐研究(1949-1997)》也谈到：“自从70年代中期现代粤语流行曲的兴起，真正找到了自己的本土声音和面貌。但经过了十多年的发展，虽然也算人才济济，创作繁荣，可是流行音乐，最要求新异，一旦歌迷注意力转移，而没有新潮流及时而起，市场就会萎缩，证诸中外古今，都未有例外。”迷失了方向，模糊了关注，人们自然就会怀念过去。于是，曾经给大家留下了深刻回忆，同时也给当代部分“新新人类”留下深刻印象的香港流行音乐，又成为“两岸三地”重新关注的对象。

谭咏麟作为香港流行乐坛辉煌时期的标志性人物之一，至今在华人世界仍享有很高的关注度。笔者前文已介绍了其1984年推出的《雾之恋》和《爱的根源》两张黑胶唱片，在1984年度十大劲歌金曲颁奖典礼上，主持人俞铮和何守信问谭咏麟，计算结果显示歌迷朋友购买其唱片，平均每人被赚10元，应如何用实际行动报答歌迷呢？谭咏麟说，将在新的一年精心炮制一张“超值10元”（意应为优惠10元）的新唱片，将过往所赚歌迷的钱全部送还给他们。这就是1985年宝丽金唱片公司乘胜出击为谭咏麟推出的《爱情陷阱》大碟。有了此前两张唱片的热卖，《爱情陷阱》可谓在万众注目下火热出炉的。据传，该唱片当年卖的实在太火了，以至于当时不少歌迷连封面都买不到。市场普遍认为，这三张专辑无论对谭咏麟的个人生涯还是对整个香港流行乐坛来说都是举足轻重的经典作品，据载当年三张唱片销量都超过了6白金（当时香港每销5万张唱片称为1白金），累计销量甚至超过600万张，热销程度简直可以用万人空巷、洛阳纸贵来形容。因早期香港流行曲以励志和鬼马谐趣歌曲为主，而这三张专辑选录的歌曲却以流行情歌为主，且都有以“爱”字为首的情歌，如《雾之恋》中的“爱的替身”“爱火”“爱是这样甜”，《爱的根源》中的“爱的根源”“爱在深秋”，以及这张专辑中的“爱情陷阱”“爱你太深”，故人们普遍将这三张专辑统称为谭咏麟“爱情三部曲”。要论这三张唱片的流行程度及对社会的影响，有人是这样说的，小学六年级开始听的第一张粤语歌专辑，那时候叫流行歌，从此一发不可收拾，其实里面很多情歌对当时还是懵懂的少年，真是一知半解，直至若干年后才领悟其中意味。

我们不妨从该唱片出版发行37年后的今天，再考察一下《爱情陷阱》如此流行受欢迎的可能原因。

一、大张旗鼓以爱情为题材迎合了市场吸引了年青歌迷。上个世纪整个70年代，我们的父辈听的基本都是励志、武侠、鬼马、哲理、人生、家国情怀、香港情怀等“众我”（黄志华语）歌曲，事实上这类歌曲成功吸引了当时那一代年青人，热烈而深刻，也因此开创了粤语流行曲的新时代，但这类歌曲未必适合另一个时代的年青人。至80年代始，随着经济的腾飞，年青一代歌迷有了“自我”（黄志华语）的进一步物质基础，更加关注自身的情感问题。黄霑在其博士论文说：“香港的粤语流行曲内容是丰富的，题材是多方面的，不过大部份是情歌。这个现象，曾是批评家的热门话题，而词人本身，亦有提出所谓‘非情歌运动’的。但流行曲绝非言志的好媒介。词人的第一要务，要令作品流行，抒发一己感情，并不在考虑里边。如果抒发感情，可以令作品流行，那自然无碍；但却不宜本末倒置。一首歌，连制作，所费不菲，身为制作队伍一员，应在所有可能范围内，令歌曲达到流行的目标，这才是应有的专业态度。文化评论人常常不知就里，以外行目光评价内行运作，提出些根本绝少考虑可能的标准。写流行曲，要考虑听众如何用流行曲。而在恋爱期内的青年唱片买家是重要消费者。流行音乐人，投其所好，无可厚非。而青年歌迷，从不认为情歌多是个坏处。情歌写得不好，才会惹批评。”黄志华在《粤语流行四十年》一书也有类似的观点：粤语流行曲始终只是一种文化商品；唱片商最终目的不是生产艺术，而是生产金钱，歌曲只不过是手段；商人及资本家的唯一希望，就是生产人们有兴趣购买的唱片及歌曲；粤语流行歌曲既然是商品，在题材方面当然尽可能做到八面玲珑，面面讨好；所以，爱情永远是粤语流行歌曲中最吃香的题材。笔者认为，当然此前同样有爱情歌曲，但该时期的爱情歌曲绝非此前“内敛”的爱情，而是“爱要大声说出来”的那种，明朗与清晰。迎合了市场，自然能得到市场应有回馈，市场永远没有错，错的永远是墨守成规。

二、旋律清新悦耳、动听耐听。怎样才算是悦耳动听的旋律呢？可能没有人能说得清，不同人有不同的观点，黄霑在其博士论文没有具体论述，黄志华在其著述中对曲谱虽论述较多，但我们仍然未能找得到悦耳的答案，学者们往往多从歌词角度进行论述。但事实上，人们常常会不约而同认为某一首歌的旋律好听，于是便喜欢上，甚至听了又听，当然也有因某句歌词触及了内心而喜欢的。就如《爱情陷阱》这首歌，节奏明快，抑扬顿挫，动感十足，歌词发音紧贴旋律，既顺溜上口，又容易记忆，听了有愉悦感，情绪有冲动感，不禁还开口唱两句，甚至还随着节奏手舞足蹈，产生再听的意愿，《火美人》同是此类歌曲。而《幸运星》《情（是永愿着迷）》《最爱的你》《雨夜的浪漫》却是慢节拍，充满着诗情画意的意境。特别是《雨夜的浪漫》，旋律悠扬舒畅，动听抒情，将恋人间的缠缠绵绵，通过旋律衬托得淋漓尽致、若即若离、浪漫入骨；通过歌词描写得细致入微、生动传神、如痴如醉。这样一首歌，处在热恋缠绵中的恋人们，怎能不一听倾心呢，怎能不触景生情记忆犹新呢。《雨夜的浪漫》词作者向雪怀在《爱在纸上游》一书说：“我喜欢看雨，更喜欢走进雨中，迎着扑来的雨水，清洗一脸尘埃，好让我看清楚留下来的无奈。这不是逃避现实也不是最终解脱，是自我释怀的一种方式，我爱的一种浪漫。”香港流行歌曲林林总总，旋律配以歌词造就的浪漫，这首《雨夜的浪漫》是不可多得的佳作。笔者还要特别推荐一首很少被人提起的歌《最爱的你》，但此歌在这张黑胶唱片里，乐韵却是高度舒服与抒情的，录音又极具空气感，声音质感也强烈，给笔者留下了深刻印象，听之有悠悠然千帆过、伊人倩影历历在目之感，实乃沧海遗珠之歌。

三、声音热情奔放、温润舒畅。一个时代有一个时代的声音，可能因应了爱情的主题，这张专辑的声音总体上是热情奔放的。其时，数码技术已开始应用于唱片制作，《爱情陷阱》这张专辑虽然未标明采用数字技术，但对比《雾之恋》专辑来说，模拟味道显然不如其浓厚，但总体上胜在通透。

版本上，在笔者收藏的主要版本中，声音最好的莫过是“全平无外双圈线有双内圈线版”，声音宽松厚润，密度较高，背景宁静，电平相较其他版本最低，但市面能见量也最少。此外是“全平无外双圈线只有A面（或只有B面）有双内圈线版”，在笔者的音响系统中，这两个版本的声音较近，也兼具通透与厚润感，若器材解释力稍有不足，可能区分不出来，相较“全平无外双圈线有双内圈线版”，厚润度与宽松度稍逊，但市面上此两个版本也不多见。无论何版本或版次，该黑胶唱片圈心码几乎均常见1Y2、2Y5（贴图已显示圈心码），黑胶市场资深玩家也称未见1Y1、2Y1版本。通常，市面多见平凸圈心版，这张唱片也不例外，按照经验，本以为其他版本声音在密度上、背景宁静度方面相去较远，但现场试听，在声音厚度方面总体相差并不是很大，原因可能是采用了同一条黑胶生产线，证据是圈心码几乎相同。但也有人认为这张黑胶声音还是过于单薄，原因可能是版本不同，更可能是器材调校的不同，这就是玩黑胶唱片的乐趣，你永远不知道他最好的声音会去到什么程度，因为影响黑胶唱机声音的因素多到上百上千个，每一次调校的声音基本都不同，黑胶的声音只有更好，没有最好。由于发行量巨大，该黑胶唱片的价格目前仍处于300元上下，相对于其他一线歌手的黑胶唱片来说，显然具有较高性价比。但低价并不等于低质，笔者发掘的是既具内在收藏价值，又有聆听使用价值的黑胶唱片。按此标准，这张《爱情陷阱》黑胶唱片就值得拥有。

“留恋于夜幕雨中一角，延续我要送你归家的路”，唱机正热切地从黑胶唱片中掇取更多的时代信息，懒懒地传唱着“谭校长”动人、美妙的歌声。窗外正好弥漫着微风细雨，此情此景，谁都无法否认，香港流行音乐在氛围营造、情感渲染方面的卓越；谁也无法抗拒，想像自己成为歌曲中雨中的男女主角，梦想“甜丝丝溢自你的嘴角，忘掉了以往痛苦的失落”“ 跳进伞里看，夜雨洒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