广州交响乐团华人指挥特辑：回望省思（上）

广州交响乐团7月最后一天，在音乐总监余隆执棒下奏出理查·施特劳斯《英雄生涯》最后一个微弱的退隐和弦后，2014-2015乐季便落下帷幕；而9月10日开始到明年7月23日新乐季的节目的门票亦在同日全面开售。

过去一个乐季，广州交响乐团的演出及配套活动超过110场！这让包括笔者在内的众多爱乐者，在过去一年中度过同样无比充实的音乐生活。笔者虽然身居香港，如连同小组外访的演出来算，笔者大约亦听了不下三、四十场音乐会，亦应可加入“铁杆粉丝”阵营了。在这三、四十场演出中，日后必然会长留记忆中的可真不少，其中作为“客席华人指挥家特辑”的几场音乐会，更是值得留下纪录的演出。

此特辑包括从去年12月开始，直到今年6月底的半年内，5场由华人担任客席指挥的音乐会。今年4月因外游，未能听到台湾指挥家吕绍嘉的莫扎特作品专场，是一遗憾外，其余4位指挥都各有不同风采，在音乐上都能为听众带来不同程度的满足感。且让时光倒流，从特辑的最后一场音乐会，6月27日由现任中央芭蕾舞团音乐总监张艺执棒的演出来回望。

张艺这场音乐会，采用接近传统的节目设计，开场先奏2005年委约叶小纲创作的《广东音乐组曲》，接着是莫扎特的《第三圆号协奏曲》；半场休息后，则是本场重点的马勒《第四交响曲》。

上半场的《广东音乐组曲》尽管四首传统广东音乐的旋律清晰可闻，管弦乐化后色彩亦变得丰富，但来自民间生活，充满生活趣味的广东音乐风韵难免有所消减；同样地圆号首席付磊独奏的圆号协奏曲，只是十多分钟的三乐章作品，并无强烈的矛盾冲突，技巧难度亦不大，难得之处便在于独奏与乐队奏得舒畅和谐，能增添生活乐趣的美感。可以说，张艺上半场都能借着这两首作品，让人感受得到音乐作为艺术的美的魅力，这种魅力，正好对照出下半场马勒《第四交响曲》，寻求生活与生命意义如此富有哲理性的音乐。上半场的“轻”，就更突显下半场的“重”了。

事实上《第四交响曲》并不好处理，当晚张艺的指挥确实仍可以做得更好些，这主要是指在音乐的张力上，仍不足够，特别是第一乐章，乐队奏来的凝聚力仍较弱，到第二乐章才进入状态，第三乐章开始进入天堂之音的氛围，张艺亦放下指挥棒，直接用双手带出更细密精致的音乐。

在此，值得一谈的是，作为曲目的焦点，在第四乐章担任女高音饶岚，亦在第三乐章出场。现时由于歌唱家怕受音乐厅空调影响声带发声，多不愿在乐曲开始时便出场，但在乐章间出场便难免引来观众的“本能掌声”，大大破坏了乐章转折的气氛；当晚安排在第二乐章结束后出场，不应出现的掌声便影响了第三乐章开始缓慢平和的歌谣主题应有的安详气氛，幸好终章在奏起前奏后，饶岚才慢慢自乐队中的座位站起来，走到舞台前边，由此避免了再次出现不应出现的掌声。

但话说回来，饶岚选择在第三乐章开始前进场，坐到乐队中去，她也就得以在第三乐章仿如天堂般的音乐中慢慢投入状态，其后再经历有如天门大开的壮丽高潮，完全融入到应有的情绪中去，为终章选自《少年魔角》中的《天堂的生活》的五段歌词的演唱做了充足的准备。为此，当晚饶岚不仅唱得无比清丽脱俗，更有如小女孩的童声一样。《第四交响曲》便是要借着纯真、具有赤子之心的小女童孩去发现人和天堂的联系。为此，作曲家便特意采用了艺术歌曲般精致细腻的声音和情感来表达。

饶岚当晚的歌声与台风，可说让人相信她便是那位梦见天堂的纯情小女孩，马勒这种设计，在乐队与独唱人声的平衡上，确是存在着一定难度，配器上作出“迁就”外，指挥的调控同样重要，当晚有个别地方人声便被乐队掩去。至今仍有人以为女高音要有如唱歌剧般与乐队抗衡，那是错误的期待，便难免会失望了。

5月9日晚，是由出身于北京中央音乐学院，再去德国深造并发展的青年指挥家黄屹执棒的双琴（竖琴及钢琴）音乐会。黄屹体型不算高大，演出时在舞台上的指挥动作与丰采仍具有不错的魅力，面部表情尤为丰富，很能将音乐带动。

当晚上半场所奏，是耳熟能详，特别是吉他迷都熟悉的西班牙作曲大师罗德里戈的《阿兰胡埃斯》协奏曲；不过，当晚选奏的却是由作曲家为当代竖琴大师萨瓦莱塔改编的竖琴版本；当晚由被称为“竖琴王子”的法国竖琴家梅斯特担任独奏。这位外型洒脱如时下帅哥般的演奏家，获得了观众超乎正常的热烈掌声。又一次说明，现今演奏家的“靓仔靓女”外型包装，仍然“煞食”；但虽如此，那仍要有相当实力来配合，梅斯特能抱着竖琴此一相对冷门的乐器在近十年来走红国际乐坛，便在于拥有这种“颜值高”且“技巧好”的特质。

当晚梅斯特的演奏证明，竖琴版与吉他版相较，优点缺点并存。竖琴与吉他同样是音量较细小的弹拨乐器，作曲家创作时，乐队已作出明显的迁就。因此，这部作品，当晚的演奏能打动人心的仍是那种抒情性，特别是第二乐章，竖琴与乐队结合出无比优美的声音效果，交响性的高潮便难要求了。但无论如何，一曲奏毕，掌声雷动，梅斯特返场加奏他多年前录制成唱片，以一把竖琴演奏史密塔纳《我的祖国》中的名曲《沃尔塔瓦河》的竖琴独奏改编版。这首改编曲已成为他备受欢迎的名曲。不过，当晚他所奏的十分钟音乐，重点便在于发挥竖琴琶音的流水效果，原曲中多个主题只略略带过，无法与原曲相较了。但无论如何，观众对竖琴王子这首乐曲的反应仍是很热烈的。为此，他还加奏了一首小品《威尼斯狂欢节》主题变奏曲，才能下台结束上半场。

下半场开始高大宜的《加兰塔舞曲》近二十分钟的音乐，绝无冷场，突显出黄屹对乐团色彩的变化掌握，挥洒自如以外，乐团的大提琴、单簧管，甚至敲击乐组亦有很大的发挥。乐曲结尾的处理，更是将观众情绪带上一个很有刺激感的高潮便即时结束。

至于这场音乐会压轴曲目，匈牙利现代作曲家杜纳尔于1914年所写的《儿歌变奏曲》，这部作品演出的机会更少，当晚仍是笔者现场欣赏的首次，该曲所用的儿歌主题，正是全球流行的法国儿歌《一闪一闪小星星》，莫扎特以之作为主题写成的作品K265/300e很多人都听过，但杜纳尔这首变奏曲却备受冷落。

当晚这首由钢琴与乐队演奏的变奏曲，由仍在德国柏林音乐学院攻读研究生学位的孙佳依担任钢琴独奏；全曲由强大厚重、有如华格纳式的序曲带出主题，主题以弦乐拨奏拱托着钢琴奏出，随后是十一段形态不同的变奏。这首作品和莫扎特那首名曲相较，效果截然不同，22分钟的音乐变化丰富，不仅发挥了钢琴的多种变化技巧，也发挥了大型管弦乐的强大交响化色彩。可听性极高，音乐会中很少演出，实在奇怪，期待在港澳地区毋须太久亦可将这首精彩作品搬上舞台。（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