黯然退场的美国音乐巨匠 | 来自辛辛那提的音乐大师

相比起德国英国法国和意大利，美国并非传统意义上的古典音乐大国，因此美国人对于本土涌现的音乐明星总是不遗余力地大力褒奖。美国人曾把伯恩斯坦视为音乐界崇拜的偶像，在伯恩斯坦离世后，詹姆斯・莱文就自然地成为继任的“美国音乐民族英雄”。指挥巨匠索尔第生前在提到世界级的美国指挥家时，曾不假思索地把莱文列在第一位。1976年，年仅33岁的莱文受聘接任纽约大都会歌剧院的音乐总监职务，成为该院任期最久的音乐总监之一。2002年，莱文又接替小泽征尔，成为波士顿交响乐团的音乐指导与常任指挥。应该说，作为执世界两大音乐团体之牛耳的指挥大师，此外莱文还在欧洲许多乐团和歌剧院任客座，是出色的歌剧指挥家。作为当今美国乐坛的新旗手，莱文拥有“美国音乐民族英雄”这一荣誉称号当之无愧。

■ 指挥家、钢琴家詹姆斯·莱文 James Levine

詹姆斯・莱文1943年6月23日出生在美国辛辛那提一个音乐家庭，从小就表露出他的音乐天才。父亲是小提琴手，母亲是歌剧演员，耳濡目染下从4岁起，莱文开始学习钢琴，10岁时与辛辛那提交响乐团合作，演奏门德尔松的《第二钢琴协奏曲》，遂获神童之誉。虽然先后师从钢琴大师谢尔金、列文涅和小提琴家瓦特·莱文学习，然而他并不特别地想当钢琴家，而是喜欢乐队，迷恋指挥，经常对着唱片中的乐队，挥舞一根小木棍模仿指挥的神态。在Marlboro音乐节上莱文作首次指挥演出时，年仅13岁！不过莱文并没有去学指挥，因为父亲告诉他：“钢琴也是个乐队，在做指挥家之前，你必须先学会指挥它。”于是莱文继续研习钢琴演奏，悉心倾听钢琴作品各个不同声部的运行。他积极参与室内乐的练习和演出，时不时也钻进歌剧院或音乐厅去过指挥的眼瘾。18岁那年，他考入朱丽亚音乐学院，主修钢琴和指挥。一年后，他牛刀小试地首次指挥了比才的歌剧《采珠人》获得好评，获得美国福特财团的奖学金，进入大都会歌剧院做排练钢琴师，这位日后的大都会掌门人，就是从这里学会驾驭大歌剧的方方面面细节的。

1964年，克里夫兰乐团的大指挥家塞尔十分赏识莱文的音乐才华，欣然收他为徒。在5年中莱文学到了不少指挥技术，可以说是塞尔的嫡系传人。在1971年拉维尼亚音乐节中，莱文首次以指挥家的身份指挥芝加哥交响乐团演奏马勒的《第二交响曲》，接着下届乐季他被委任为这一美国最重要的音乐节的艺术总监。莱文首次指挥大都会歌剧院演出是在1971年，演出剧目是普契尼的歌剧《托斯卡》。两年后他成为该院首席指挥。1976年，莱文受聘接任纽约大都会歌剧院的音乐总监。美国大都会歌剧院早在1883年就已经在纽约百老汇大街落成，1908年聘任托斯卡尼尼为指挥，在上世纪中叶该剧院涌现了卡拉斯、苔巴尔迪、普赖斯、梅里尔、安吉利斯等世界歌坛的耀眼明星。经过一百多年的发展，该院的硬件以及软件水准日益提高，被誉为世界歌剧艺术的“航母”。大都会排演的歌剧大多是真材实料的大投资、大规模制作，素以不惜工本、场面奢华而著称，其大手笔是绝大多数歌剧院所无法比拟的，甚至米兰斯卡拉大剧院和伦敦柯芬花园皇家歌剧院这样的大牌有时候都要自叹弗如。1986年，大都会歌剧院官方作出自该院创建100多年来的历史性决策，宣布莱文成为该院的首席艺术总监。此后大都会歌剧院在莱文的领导下，演出水准不断提高，声誉直追意大利米兰斯卡拉歌剧院，成为当代歌剧界的一流圣殿。莱文还积极推广大都会歌剧院演出的现场实况卫星电视转播至世界各国，并竭力提拔年青歌唱家。近年大都会歌剧院事实上已经成为歌剧界的风向标，凡是力图出人头地的歌唱家，无不梦寐以求在此登台献演，以期一鸣惊人。从1976年到2016年4月担任大都会歌剧院音乐总监期间，莱文指挥进行了2500多场演出。大都会歌剧院如今能拥有世界级的号召力和影响力，詹姆斯·莱文可谓贡献良多。

■ 《费加罗的婚礼》

大都会歌剧院是莱文的大本营，另外，他还经常赴欧洲任客席指挥，自1975年起，他曾先后6次在奥地利萨尔茨堡音乐节中指挥演出，剧目包括莫扎特的《迪朵的仁慈》、《魔笛》、《伊多梅纽》、《费加罗的婚礼》、奥芬巴赫的《霍夫曼的故事》、勋伯格《摩西与亚伦》等。1982年，莱文在德国拜鲁伊特音乐节上首次指挥演出瓦格纳首演100周年纪念的歌剧《帕西法尔》。在欧洲，他还经常联同柏林爱乐乐团、维也纳爱乐乐团等举行音乐会。不过除1999-2004年短暂担任过慕尼黑爱乐乐团的音乐总监、1999年指挥柏林森林音乐会上演“浪漫歌剧之夜”以外，莱文的主要活动仍然以美国为主。

■ 芭托莉BARTOLI罗西尼Rossini-舞曲La Danza

老一代的指挥家中，如托斯卡尼尼、卡拉扬、伯姆、卡洛斯·克莱伯、索尔第等都是管弦乐与歌剧指挥的高手。而在他们之后，既擅长交响乐、又精通歌剧的指挥家日渐稀少。这其中的一个重要原因是，在商业化浪潮席卷全球的今天，越来越多的指挥家情愿或被迫追求短期效应，即马不停蹄地赶往世界各地指挥一场场的交响音乐会或歌剧，而很少像老一辈指挥大师那样专注和沉下心来，为指挥好一部歌剧花上几个月时间分析研究脚本，与乐队、独唱与合唱队精心排练，和导演一起筹划舞台布景、道具和灯光的设计安排，精雕细琢以期打磨精品。对于歌剧这样一门综合性极强的艺术形式，如果一个指挥家不投入相当的时间和精力，那肯定无法成就经典。莱文则是上世纪晚期国际乐坛上少有的以歌剧指挥为主、而且在管弦乐和钢琴演奏等方面同样成就卓著的指挥大师，这当然很大程度归功于大都会歌剧院为他提供了一个能充分施展才华的平台，然而莱文本身也的确是一位具有出众的歌剧指挥天赋的音乐家。

■ 《Strauss, Tchaikovsky, Wagner & Schoenberg: Lieder (Live)》Jessye Norman

于2006年起，詹姆斯·莱文的身体状况就开始让人担忧。当时他年过六旬不久，本应该处于指挥家的黄金年代，但是在执棒波士顿交响乐团的一场音乐会中，由于背部剧痛而跌倒在指挥台上。之后他接受了腰椎间盘突出的治疗手术，但并没有从根本上解决问题。折磨他的可能不止是他脆弱的脊柱，2008年莱文再次躺上手术台，这一次他被摘除了一个肾脏。2009年以后，他又接二连三地接受了一系列的背部手术和矫正治疗。每况愈下的身体状况已经不允许他负担以往繁重的工作安排，这位身兼大都会歌剧院与波士顿交响乐团这两大美国顶尖院团的艺术总监慢慢减少自己的指挥场次。2009年秋季，他取消了若干场在纽约和波士顿举行的音乐会。

如果这段人生简历在这里画上句点，那对于主角本人又或是广大景仰他的乐迷们，可能都是幸事。然而在2017年底，美国媒体引述警方报告指出，一名不具名受害者2016年向伊利诺伊州森林湖警方详细描述骚扰事件，称自1985年起詹姆斯·莱文在当时15岁的她面前有不当行为，且一直持续到1993年。美国纽约大都会歌剧院随即表示，由于长期担任该剧院音乐总监的莱文传出多起性丑闻，歌剧院决定将其予以停职调查。次年3月，詹姆斯·莱文性侵证据确凿，被大都会剧院开除。这一丑闻给音乐家带来的打击显然更甚于困扰他十多年的病痛，媒体先是口诛笔伐，然后是默契般的集体封杀。一瞬间，莱文从美国民族英雄的至高点落到再难翻身的谷底，直至2021年3月9日噩耗传来，詹姆斯·莱文在位于加州棕榈泉的家中逝世，享年77岁。而前不久的新闻才刚刚宣布他将于2021年赛季在意大利佛罗伦萨的马焦欧·菲奥伦蒂诺艺术节上重返音乐会舞台。

詹姆斯·莱文终于没能等到在世人面前重新站起来的这个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