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港流行黑胶唱片的价值与版本鉴别（30） 陈百强《突破精选》

陈百强在1978年前后的香港一定是“小荷已露尖尖角”小有名气，继斩获“香港山叶电子琴比赛”冠军后，又连续两次获得“香港流行歌曲创作邀请大赛”季军，成功被香港无线电视台签约为歌手，正式踏入歌坛。郑国江在《词画人生》中说，香港当年四大外资唱片公司最人强马壮的是宝丽金（PolyGram），其次是新力（SONY）、华纳（WEA）和百代（EMI），当时的百代总裁黄启光欲扭转形势，想招揽娱乐唱片公司的罗文过档，因此跟罗文的经理人谭国基商议，谭国基开出的条件中最重要一条是如果罗文成功跳槽EMI，EMI则要全力替他捧一位新人，这位新人就是陈百强。郑国江说，这是“陈百强的天时、地利、人和”。无疑，我们从中可以得出，要想在芸芸众生中脱颖而出，除了有自身才华与努力的内在因素外，还得有背后各种势力妥当安排的外在因素。正如黄霑说：“明星制度”是多数大众传媒机构的运作方法，全世界都没有例外。香港唱片公司运作，当然也相同。可是，明星却不是想造就可以制造出来。再多资金，再好的市场战略，也未必可以泡制出令大众捧为偶像的超级巨星。明星要有观众喜欢的特质，才可以成为明星，超级巨星和热门文化产品是观众和听众的喜好制造的。受众，才是真正的明星缔造者。就陈百强而言，正如郑国江所说，陈百强在音乐方面的造诣是无可置疑的，而且，那个年代，乐坛中亦缺乏青春偶像，所以当EMI履行对谭国基的诺言时，除了得力于唱片公司的大力催谷外，其经理人投放在他身上的精神、心力亦不可忽略。于是，陈百强在种种有利条件下，凭一曲《眼泪为你流》奠定其在乐坛的地位。人事安排带动资本的力量，实现了经理人当初的造星计划。笔者将《突破精选》作为推荐陈百强的第一张黑胶唱片，看重的当然是其内在价值，主要有以下理由：

（一）《突破精选》是陈百强第一张精选歌集，越有纪念意义的唱片就越有价值。陈百强1979年加盟百代不到两年，1980年便转投华纳唱片公司。在华纳，陈百强马不停蹄，1980年即推出《陈百强与你几分钟的约会》（又名《喝采》）专辑，较出彩兼流行的歌曲有《喝采》《几分钟的约会》等；1981年推出《太阳花》（又名《有了你》）专辑，较出彩兼流行的歌曲有《念亲恩》《有了你》《太阳花》等。

从内容来看，1982年（也有1981年一说），陈百强加盟华纳唱片刚刚两年，出版发行唱片专辑也只有两张，但唱片公司就为其推出《突破精选》，陈百强第一张新歌加精选大碟。主要精选陈百强上述两张专辑出彩兼流行的一些歌曲，加上《突破》和《涟漪》两首新歌。《突破》是陈百强1981年参与主演香港无线电视台青春剧的同名主题曲，《涟漪》则是陈百强1982年赴美国学习音乐前后作曲、郑国江作词的歌曲，获得香港电台十大中文金曲奖。到1999年，《涟漪》又再次当选港台最佳广告歌曲金奖，直到现在，这首歌在华人世界仍然具有相当影响力。可惜，由于唱片公司不同，不然，这张专辑一定还会收录《眼泪为你流》这首成名曲。

（二）名曲荟萃，可听性越高价值就越高。从歌曲来看，《突破精选》全碟12首歌，陈百强作曲6首，占了一半，分别是《喝采》《涟漪》《太阳花》《沙滩中的脚印》《快乐丑小鸭》《飞出去》。不难看出，陈百强在香港乐坛不单是为数不多的有很强创作能力的歌手，而且创作的质量还相当高，几乎都是颇具社会影响力的流行歌曲，有些还经久不衰，业已传唱三代。有人甚至还说，听到《涟漪》就会想起陈百强这个人，温和、清澈、优雅，予人以完美感受。

从歌词来看，除一首《念亲恩》由杨继兴包办词曲创作外，郑国江包办了其余11首词作。《念亲恩》早已唱响香江、誉满大江南北、名满华人世界。除此之外，毫不夸张地说，这虽是陈百强演唱的专辑，也是郑国江词作的专辑，“陈百强+郑国江”成了香港流行乐坛又一经典组合。2004年8月，郑国江在回答《南方都市报》提问时说，其与陈百强根本不用太多言语，就算是纸上沟通也很合拍，而合作的歌曲里面，其最喜欢的就是《喝采》和《涟漪》；郑国江在《词家有道》回答朱耀伟时说，可以选用《涟漪》作为其中一首歌曲，供中学或大学学生阅读；郑国江还说，《涟漪》其实是受其老师解读冰心作品时得到的启发，原来涟漪是雨水落到水面的形象性效果，其当时就记住了，那种美丽感觉一直萦绕不去，于是有机会写单纯的爱时便用上了涟漪意象，描写由无到有、由有到无的一个美丽的恋爱过程；郑国江后来还说，他至今去到杭州甚至更远一点的地方仍然能在出租车上听到当年的《涟漪》，作为一名填词人遇到陈百强是非常幸运的，因为陈百强成就了太多的经典，像他这样才华出众的天才世间少有。

在笔者看来，“生活静静似是湖水”，但“全为你泛起了涟漪”，体会“静默亦似歌，那感觉像诗”，那种宁静致远的意境，接近“禅意”，又略带几分“哲学的意象”；微风吹过平静如镜的湖水泛起丝丝涟漪，犹如秋风吹过丰收的麦田掀起的麦浪，又仿如春风带着泥草芬芳的清新气息，更俨如冬天里第一缕跨越千山万水拂面而来的清凉微风，让人清醒、教人陶醉。笔者往往不将其当作情歌，而是看作对生活无限的热爱。这种细腻真挚至极的心理体验，净化了人的心灵，油然追问人生的价值。其实，陈百强许多歌曲都带有这种灵魂的追问，也许只有《阿甘正传》里的阿甘才能完全体会，“生活就像一盒巧克力，你永远不知道会得到什么”，而我们能做的，就是细细的去品味。又或许，就像周慧敏《C'est La Vie》所唱一样，“人若放下了，似风一般写意。如若爱过，记忆不须刻意”。

（三）音效耐听，越耐听的录音越有价值。在笔者的认知里，不是所有收录好歌的黑胶唱片都值得推荐，只要录音并不太好，也不是歌曲不流行或无人问津的黑胶唱片就不推荐，只要录音靓。笔者按照“词曲录唱制”五个方面全面考究香港流行黑胶唱片，就如陈百强这张《突破精选》，不知道大家有没有发觉，这张唱片在各大音响或音乐传媒中，鲜有推荐，在音响发烧友的交流中，也甚少有人推荐这张黑胶唱片。在资讯如此发达的今天，如果是录音好的唱片，不可能无人发现的。实不相瞒，笔者起初就是对这张黑胶唱片不以为然的，原因无非是对其音效提不起兴趣，不但是这张《突破精选》，陈百强此前推出的几张黑胶唱片存在同样的问题，即使喜欢其收录的歌曲又奈何？有时，面对一张录音很靓声的黑胶唱片时，欣赏音效多于欣赏人声，还能坚持耐心听下去，可面对一张录音提不起兴趣的黑胶唱片时，即使有喜欢的歌曲，也可能根本无法坚持听下去，毫无吸引力的聆听不但不能给人愉悦的感受，反而带来烦躁。所以，笔者一直坚持不购买这张黑胶唱片，而且笔者身边的发烧友朋友同样少有这张唱片。直到有一次，笔者与广州毅德音响老板谈及此事，喜欢里面的歌可惜不喜欢其音效，欲听又止，他反而不以为然，认为只是笔者未遇到《突破精选》的靓声版本罢了。直到播放他寄来的《突破精选》黑胶，果然一扫此前朦胧干枯平面化的听感，声音清晰，背景宁静，线条感良好，高低频延伸充分，因此前从未听过此碟歌曲的良好音效，故耐听性倍增，不知不觉一针到底，连一向未能从头听到尾的歌曲都变得如此爽听，有时你甚至怀疑自己是喜欢听歌曲还是喜欢听音效。

（四）版本不常见，版本越少见就越有价值。仔细研究发现，这张华纳唱片公司出版发行的所谓靓声版《突破精选》，圈心码竟然出现“1Y1”字样。笔者早前的拙作已作过太多介绍，这显然是宝丽金唱片公司通常使用的圈心码，而华纳唱片公司的圈心码早期一般是印刷体唱片编号、后期一般是手写体唱片编号，目前并未发现有其他代表信息，笔者此前听到的不喜欢版本，就是印刷体唱片编号版本。这种华纳唱片宝丽金代工压制的情况，同样出现在林子祥的《爱情故事》专辑上，究竟还有多少这种代工情况，目前不得而知。这其实也不难理解：

第一，宝丽金唱片公司是香港当时最大的外资唱片公司，其成熟的黑胶生产线除满足自身需求外，考虑到性价比等市场因素，其他唱片公司也愿意将唱片交其压制。

第二，如果为迎合市场，不同生产线同时生产，以满足市场需求，也是情理之中的事。

第三，如果存在音效影响销量的情况，而代工有更好的音效，即使价格稍高也在所不惜，引起市场广泛好评之后，再改由自己的生产线生产，这也是商家惯常使用的手法。但这是华纳唱片早期的情况，后来则较少出现代工的现象。也许，华纳后期拥有或改善了黑胶生产线。量与质均有所提升，从听感上印证确实如此，从而避免了代工。这从后期几乎固定的手写体唱片编号圈心码可窥一斑。

先靠耳朵听力分辨出两张相同封套、相同圈心招纸黑胶唱片声音的分别，再观察出不同版本问题，是笔者研究香港流行黑胶唱片版本问题的通常方法，也是行之有效的实证方法。靓声版《突破精选》黑胶之所以靓声，无非有几个特征：

一是由宝丽金唱片公司压制，但录音仍然是华纳唱片公司。

二是全平圈心版，本文贴图所示就是全平圈心版，笔者此前提过，凡是黑胶圈心均有平凸之分，华纳黑胶唱片显然没有例外，后来笔者在市场上就见过不同平凸圈心版本的《突破精选》。

三是1Y1版本号，细心的读者可能还会发现，本文贴图所示就是1Y1版本，这串符号到底代表什么信息？因为涉及商业秘密我们可能永远得不到真相，即使不是宝丽金官方的解释，但笔者仍相信跟国内图书的一版一印版记类似，根据笔者几千张黑胶唱片的物证及不同音响发烧友的相互印证，宝丽金压制的黑胶唱片，全平圈心1Y1（第一面）、2Y1（第二面）最可能是市场销售的最初版本（当然电台试音白版除外），一般情况下属该唱片的靓声版，但不一定是最靓声版本，个别唱片后期重新制作母盘，用不同生产线重新压制，也有可能比头版靓声，但这种情况比较少见，如永恒唱片公司《德兰与你》的银心版与红心版就可能是这种情况。

四是内圈心双圈线，外圈心无圈线，根据笔者目前的观察与听证，声音上，内圈心有双圈线比无双圈线好，两面有内圈心双圈线比单面有好，圈心无外圈线比有外圈线要好。本文贴图所示属单面内圈心有双圈线，无外圈线版本。

无论如何，就如向雪怀在香港“2003真音乐”节目里所说:“好的歌配上一个好的歌手就算不用做很多的宣传，也会流行到国内好多偏远的地方，正如歌曲本身好像自己有脚会行走一样，反而不好的歌都去不到远方。现在香港更新更流行的歌，就算我们现时投放更多的宣传，都去不到中国内地更偏远的地方。”市场就是最好的裁判，如果是好歌加靓声就更是音乐和音响发烧友的共同追求。由于系统性的衰败，现在的香港流行歌曲有几首能净化人的心灵？找不出替代品，就更突显现成品的珍贵，这是当前香港流行黑胶价高不下且仍有上涨动力的内在因素。好歌从何来？其实陈百强所唱《飞出去》可能已蕴藏了提示：“温室难成劲草”。对比陈百强那一代人，当下的香港，是否能得到某些启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