受苦、奋斗并战胜 ——法国管风琴大师维埃恩
原作者: 熊英翔
简介:音乐家中,经历坎坷甚至悲惨的不少。 罗曼·罗兰以一位音乐家作为他笔下的“各国的受苦、奋斗、而必战胜的自由灵魂”的代表,其来有自。但是照片上这位音乐家——Louis Vierne(1870-1937,《中国大百科全书》的中译 ...
音乐家中,经历坎坷甚至悲惨的不少。 罗曼·罗兰以一位音乐家作为他笔下的“各国的受苦、奋斗、而必战胜的自由灵魂”的代表,其来有自。但是照片上这位音乐家——Louis Vierne(1870-1937,《中国大百科全书》的中译为“维埃恩” )的一生,在近代音乐家中也许也要算是比较艰困的了。
根据这两套CD上管风琴演奏者、荷兰管风琴家Ben van Oosten撰写的CD说明,Vierne出生时就几乎是双目失明的;之所以说“几乎”,是因为他患上的是先天性白内障,但是在儿童时期就接受了一位奥地利医生的“人工瞳孔移植手术”,据说效果应该能让他不需要帮助就在街上行走、阅读较大的文字并在一定距离内辨识较大的物体。 19世纪70年代欧洲的外科手术就达到这种水平了吗? 盲人音乐家并不鲜见,德国著名管风琴家Helmut Walcha (1907-1991)是从19岁开始失明的(原因是接种天花疫苗的副作用), 但是似乎没听说身处医疗水平应该更高的20世纪的Walcha做过这种手术。
不管怎样,Vierne在10岁时进入法国国立盲人青年学院(Institut National des Jeunes Aveugles), 也许能说明一些问题。1886年他在学院的音乐比赛中获得钢琴和小提琴的一等奖,因此引起了法国作曲家和管风琴家弗兰克(César Franck, 1822-1890)的注意, 开始师从弗兰克学习管风琴演奏。 1890年Vierne终于进入弗兰克执教的巴黎音乐学院学习,但是弗兰克只给他上了4堂课就去世了。接替弗兰克教席的是另一位法国管风琴大师维多尔(Charles-Marie Widor, 1844-1937)。 在维多尔指教下,Vierne的管风琴演奏技巧突飞猛进,并被视为维多尔的接班人。 没想到这种地位反倒成为反对Vierne的理由:1891-1893年,Vierne在众望所归的情况下连续三年在巴黎音乐学院的比赛中未能获得一等奖。 到了1894年,学院院长Ambroise Thomas (1811-1896,法国作曲家)明确表示,如果评审团因为对维多尔的敌意而拒绝给维多尔的学生获奖机会,他就要取消评审团的裁决结果。 最终Vierne以全票获得了那一年的一等奖。
1900年,在维多尔的推荐下,Vierne成为巴黎圣母院(Notre-Dame de Paris)的临时管风琴师,顶替身患癌症的管风琴师Eugène Sergent (1829-1900)。 Sergent去世后,连同Vierne在内,竟然有98人申请巴黎圣母院管风琴师的正式职位。 为了避免“任人唯亲”的行为,教堂方面成立了一个8人委员会,由6位音乐家(包括维多尔)和2位神职人员组成(想必这两位神职人员也受过良好的音乐训练)。 委员会公布了报考巴黎圣母院管风琴师的考试题目, 由四部分组成:
1.为一段圣咏(liturgical chant)即兴伴奏;
2.以一个主题即兴创作并演奏一首赋格(fugue);
3.以一个主题随意即兴创作(free improvisation);
4.每位应试者提交5首管风琴曲目,考试时由委员会任选一首由应试者现场演奏。
考试方式有点像电视里的“中国好声音”盲选,委员会坐的位置无法看见应试者,应试者抽签决定演奏顺序,演奏时也不宣布姓名,委员会是给“匿名”的应试者打分。
以上考试题目和规则公布以后,98名报名者一下子只剩下了5名。考试结果是,委员会的8位委员无一例外地给Louis Vierne打出了最高分。 Louis Vierne正式就任巴黎圣母院管风琴师。
如果说到此为止,Vierne的人生基调是“战胜”,那么也许他的后半生“受苦和奋斗”要多一些。1906年在Vierne的自传中被称为“灾难开始的一年”。 这一年Vierne掉进了一个深坑(可见他的视力还是有问题),右腿多处骨折、肌腱撕裂。 当时,受到如此重创的人99%都要截肢——想像一下一个只有一条腿的盲人管风琴师吧! 经过7个月的恢复Vierne才能重新开始演奏,但是他马上又得了伤寒,差点死掉。 1909年,成婚10年的妻子与他离婚。1911年,他又一次成了巴黎音乐学院“内斗”的牺牲品: 学院院长、法国作曲家福雷(Gabriel Fauré, 1845-1924)和作曲家圣-桑因为反对Vierne的老师维多尔,而反对任命Vierne为学院的管风琴教授。 Vierne愤而辞去他在学院的助教之职。
1915年,Vierne首次出现青光眼症状,使他本已微弱的视力有全部丧失的危险。他听说一位瑞士医生发明了一种新疗法,但是很昂贵。为了一线光明的希望,Vierne变卖了全部家产,赴瑞士进行了长达4年的治疗。 在此期间,他的儿子和弟弟在一战中死亡。 他1920年回到巴黎圣母院时,发现心爱的管风琴处于严重失修的状态。为治病而几乎一贫如洗的Vierne为了筹集修复管风琴的资金,不得不赴德国、英国和美国等国演出。 直到12年后巴黎圣母院管风琴修复工程才得以完工。 在此期间,由于身体虚弱和极度孤独(据说盲人的孤独是非盲人无法体会的),Vierne患上了抑郁症,不得不服用大量药物,而这些药物又对他的健康造成了损害。他在美国演出时就曾出现过心脏病发作。到了1935年,他的身体已经虚弱到如此程度,在巴黎圣母院演奏时人们必须把他背到演奏间,怕他在爬那90级楼梯时心脏病发作。
1937年6月2日 ,Vierne在巴黎圣母院举行他的第1,750场管风琴独奏会。 他的助手是法国著名作曲家和管风琴家迪吕弗莱(Maurice Duruflé, 1902-1986)。 根据迪吕弗莱的记述,独奏会的最后一曲正是Vierne的最后一部作品《三部曲》(Triptyque); 在演奏到“三部曲”的最后一部《死去孩子的纪念碑》(Stèle pour un enfant défunt)时,迪吕弗莱注意到Vierne的脸色苍白,手指紧紧抓住琴键;但是他还是坚持弹完了最后一个和弦; 他本来要以圣咏《万福天后》(Salve Regina)的主题即兴演奏,但突然倒在琴凳上。 听众听到一个持续不断的琴音——Vierne的脚还停留在踏板上。他死于脑溢血。
3天以后,Vierne的葬礼举行时,根据他自己的遗愿,巴黎圣母院的管风琴不仅没有奏响,而且蒙上了黑色帷幔。葬礼上唯一的音乐是无伴奏的平咏(plainsong,也译为“素歌”)。
Vierne的管风琴作品主要有6首管风琴“交响曲”(见图左)和24首幻想小品(见图右,其中最有名的大概是《威斯敏斯特之钟》——Carillon de Westminster)。 我这两套CD属于德国MDG公司的“黄金系列”,该公司标榜“自然的音响”,从不采用人工手段对录音加以修饰或改动。《企鹅唱片指南》对图左中那套交响曲给予“四星带花”最高评级。是值得细心聆听的音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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