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节更迭 时间流淌:从Gidon Kremer的New Season引发的思考

原作者: 谢胤杰

简介:这大概不能算作乐评,起码不是一些与演奏技术相关的东西。我实在不打算这样写,毕竟从演奏技术上来看的确是没有什么好说的,而且我一直认为在评论一位演奏现代音乐家的技术如何如何是没有意义的,除非TA的技术并不过 ...
这大概不能算作乐评,起码不是一些与演奏技术相关的东西。我实在不打算这样写,毕竟从演奏技术上来看的确是没有什么好说的,而且我一直认为在评论一位演奏现代音乐家的技术如何如何是没有意义的,除非TA的技术并不过关。抛开别的不说,Gidon Kremer的小提琴演奏技巧在当代来说应当算是顶级的,无论从他早期的帕格尼尼唱片,还是这十多年他专心的现代音乐演出和录音,都不难体现出这一点。

方才讲到技术问题,说现代音乐没有技术是没办法演奏的,这确实是,它在技术上确实是“难”,这种“难”的技巧与奇怪的和声相互联系,在连带关系之下,其音乐也变得让人难以理解。然而这种“难以理解”并不单纯指代怪诞的旋律,实际上也指代这些音乐中超越“观念”的东西。
举个例子,极简主义。你如果跟一个没听过现代音乐的人说起“极简主义”四个字,我估计他的潜意识会马上反应这是“极端简单的音乐”,我也确实听到过这种回答。我估计这种回答来自于约翰·凯奇的《4’33”》,又或者来源于某些家居企业倡导的“极简主义生活体验”所误导,他们所说的“极简主义”指的是淡色系、样式简单的家具,然后用一堆鸡汤式的文案去描述成小清新和文艺青年的理想生活居所。典型的无知闹出笑话系列,即便是这样也从没有人纠正过来。

极简主义并不是只有“简单”。对于习惯聆听19世纪以前音乐的人来说,这确实是超越“观念”的东西。与二十世纪的很多音乐流派一样,它并没有功能调性的说法,也就是说我们没有办法通过调性去理解感情,换言之,它在感性的空间中是“模糊”的;极小的音乐单位会不断重复,加以难以捉摸、缓慢的改变、长时间极少或没有改变的旋律,这种特征营造出了一种独特空间,迟缓而停滞;此外,还存在以持续的低音、节奏或长音的方式暂停音乐演进的方法,看上去就像是彭罗斯的楼梯一般,你越想音乐向前演进,它就偏偏继续重复,然后在某个特定的时候才引入新的动机,可能会把正在打瞌睡的你吓一跳。这是否令人有一种偏执的快感?那真要好好听听才知道了。
很多人可能觉得这样的重复太过于索然无味,诚然,相较于富有感情、层次和戏剧性的十八和十九世纪音乐而言,极简主义音乐听起来实在是过于寡淡,然而这种寡淡则恰恰是它的精妙之处。它通过保留最少、最必要的元素来直观地表达想说的话,奥古斯特·罗丹曾说:“真正的雕塑是从所有不必要中提炼出的框架。”极简主义就是这样的雕塑,简单直接,清晰有力。

我忘记了是谁说过的一段话,大意是品鉴音乐的演奏不应该再把重心放在技巧,尤其是音乐线条、时间速度等等的物理性指标上,而是应该专注于音乐演奏带来的空间体验上面。记得前几年我学习聆听音乐时,只会说声音的特点,再后来则是分析声音是如何产生的,但是这些物理性的指标在讨论音乐艺术上实在是不够用,因为当中太多非理性的东西是没法通过分析技术去知道。尽管出众的技术是创造这种非理性层次的关键,然而单纯深究技术上的是非却没有办法到达另一个空间。要到达另一个空间,需要“感知”,这是一件很“狄奥尼索斯”的事情。至于讨论技术,那自然是“阿波罗”的事情了。不要说尼采,保罗·亨利·朗在《西方文明中的音乐》的开头就提到希腊音乐与这两种精神的关系。尽管希腊老祖宗们没有留下什么,然而这两种精神的碰撞倒是打开了欧洲艺术史的大门。现代音乐当然与这种碰撞不无关系,只不过我们需要换个角度来看,聆听音乐不能懒惰,因为时间在向前,季节在更迭。

所以就我看来,克莱默的新专辑叫做《New Seasons》,当中是有深意的。与维瓦尔第、皮亚佐拉和马克思·李希特不同,这里的音乐是“新”的。菲利普·格拉斯以极简主义之风向我们描写美国四季,然而却跟“美利坚合众国的四季”没有关系,它更多地包含着现代生存所需要的力量。克莱默说“它在某种程度上却代表着一种非常美国式的精神,纯真又充满理想主义,总是寻求真理。”我不知道你们是怎么样想,但是我希望能与大家来讨论。音乐必须要把人们连接起来,这才是我们这个时代的音乐需要我们做的事情,不然我们永远没有办法理解它,更不用说聆听了。我们不能总是沉醉于音响效果,而是应该思考音响的空间效应和象征意义,这样才算是“听音乐”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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